话毕,她拉过宣展,匆匆离开。
事实上,宣展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对于太早就被推着长成一个成熟大人的舒沅而言,至今仍是无法同感的未解之谜。
她甚至无法读懂他的眼泪,他的崩溃,他的委屈,只能在面对他时,颇无奈地感慨着有蒋成的典例在前,她也许一辈子也明白不了,为什么宣展至今还意识不到,命运不是靠示弱和流泪就能改变的。
或许只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蒋成吧,她想。
越是缺爱,越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什么都不缺,明明真的很固执,但是抛却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她其实又很佩服蒋成,能做出今天的成绩,而不是沉湎于用堕落的方式强调自己的存在。
同样的,后来发生的事情,也的确如蒋成一开始所料。
虽然身上还留有不少狼狈剐蹭痕迹,宣展仍在所有知情者面前坚称,自己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在昨晚舒沅送他回到房间后,又深夜从紧急逃生通道离开,在海湾别墅宿醉一夜,最后发现睡过了时间,才匆匆赶来,与人无尤。
甚至连他挨了richard一巴掌,最后在成年礼上几度错乱用语、将致谢词背得颠三倒四,也被蒋成一一料中。
那么宣扬呢
主人翁离场、恢复平静的午宴上,舒沅侧头看向身旁。
她不知道宣扬究竟听到了多少,隐藏了多少,但他的确还是平时那副懒散淡定模样,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看笑话的时候看笑话,偶尔侧头撞见她眼神,似还饶有兴致一挑眉,口型问她“看我干嘛”
他已成功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但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戒心,有了计算,哪怕个中的利害与你并没有切身的关联,却免不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就再难做到之前那样的推心置腹。
遑论他们从一开始,也不过只是关系比较好的上司下属而已,她对他的家族秘密并不感兴趣,更不会去点破什么。
因此,心照不宣间,她也只是看向宣扬,继而平静笑笑,摇头道“没事。”
当日的晚宴过后,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先后离开。
宣展及宣扬因召开家族会议而滞留新加坡。
至于舒沅,则特意找了个避开某人的好时机,在和白倩瑶共进了最后早餐后,买了最早的机票独自回国。
好在,不管外头怎样风波诡谲,国内留给她的一切依旧都没变。
破旧的小楼,夕阳已落的下午。
和飞机上数次幻想的无二,她拖着去时原原本本的行李到家,一进门,便向撒腿奔来的自家狗子伸出双手,笑着弯下腰来,揉揉狗头。
“来,给姐姐看看,就两天没看见你,又肥了吧啊胖橙子。”
“汪汪、汪”
“吃饭饭好不好饿不饿”
彼时的她还尚且不知。
这次成人礼带来的诸多意外和不愉,之后将传导出怎样的惊涛骇浪,令她不得不卷入其中,再经狂风骤雨。
倒像是老天有眼,让她生活逐渐都回到正轨。
没了宣展的频频联系,宣扬无时不在的魔鬼催稿,她甚至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
独自一人清净久了,时不时抽空去给父母和奶奶扫扫墓,每天在小区附近遛遛自家撒欢的土狗,也算闲适自在。除了灵感枯竭的压力外,她几乎提前过起了悠闲的退休生活。
当然,打破平静的事也还是时不时都有的。
譬如那像个似的潜伏在她手机里、天天要被孙阿姨唠起的准相亲对象。
也譬如此时,她码字间隙、手机忽而震响不停,摸来一看,赫然是收信箱里新来信,对方母亲礼貌邀约“苏小姐,你好,周末要不要抽个时间跟我儿子见见面”
舒沅“”
一句“阿姨我姓舒”打到一半。
惦记起对方毕竟是和孙阿姨同龄的老人,纠不纠正得过来乡音不说,反正她也不可能和对方家里继续发展,叫错了也没什么,以后还好赖账,便又索性删了个精光。
只规规矩矩打字回复“陈阿姨好。对不起啊,最近我工作比较忙,可能没时间出来和您儿子吃饭。而且我很惭愧,以您儿子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实在不好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有理有据,话说得暗示够明显了吧
结果对面秒回“这是什么话呀,我听芳芳说了,你的脾气性格啊,还有工作,我都很满意的。还有苏小姐,你家是住在芳芳家对面对吗我跟芳芳商量了,可以一起到她家吃饭,也比较方便大家见个面,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这还了得
舒沅看得满头黑线。
也不知道孙阿姨到底给她说了多少好话,对面家里明明条件优异,还真像是下了非她不娶的决心似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能怎么回答
算了。
舒沅眉头紧锁,比起家长见面,她干脆还是找个时间跟人家出去吃顿饭,都是成年人了,看不对眼就分开也没什么,总不至于结仇吧
只要不伤害到孙阿姨的一片热忱关心,大家互相也没有什么损失,吃个饭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是故,定了定神,她最后字斟句酌地回
啊,不了不了,陈阿姨,我想了想,到孙阿姨家里吃饭也给大家添麻烦,我还是和您儿子私下一起吃个饭吧,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就可以了,谢谢您。
后来想想,实在只怪人都是不能预知未来的。
如果晚两天,让舒沅知道这短信发出去会带来什么后果,让局面变成什么样的可怕修罗场
她发誓,就是打死她,她也绝对不会回复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