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虽说是受人蒙蔽,可也算是治家无方。对于造谣生事者,绝不可轻饶。”华昭说着,瞟了木姨娘一眼。
木姨娘冷汗涔涔而下,慌忙跪下磕头:“不是我造的谣,是她,是这个死丫头!”她一指徐霓,骂道:“我养了你一场,你倒嫌我的命太长!”
徐霓也慌了,跟着跪下磕头:“也不是我造的谣,是翠兰,是翠兰那个贱婢!是她无中生有,搬弄是非,我和姨娘都是被她骗了!”
先前在徐霁那里,她还说翠兰不会骗她,现在为了推卸责任,信口雌黄全凭她想怎么说。
翠兰就在徐霓身后跪着,她一把拽住前面的裙角,哭道:“三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奴婢跟着您这些年,一向忠心耿耿,你说往东我不敢往西。那日明明是你叫我去偷听,你说二公子行踪可疑,定有猫腻……”
“滚开!”徐霓一把扯回自己的裙角,“你自己要死自己去,扯上我做什么!”
翠兰总算明白了,对于三小姐而言,丫鬟就是一条狗,她的命连狗命都比不上,随时都可以被舍弃。而少夫人身边那个“肥猪”珍珍,凭什么就能被主子当姐妹似地宠着?
木姨娘现在只想早些处置了翠兰这个替罪羊,好让事情就此了结。“似这般陷主子于不义的刁奴,实在不必留着,还请公主和老爷莫要手下留情。”
齐夫人猜到了她的心思,哪里能这样便宜?她冷哼一声:“这下子,个个都推得干净,推到一个丫鬟身上去,就当自己什么事都没做过?”
“正是这个道理。”林氏接声道,“也不知方才是谁要擅闯民宅?又是谁言之凿凿,说徐霖藏在里面,还说有人亲耳听见他答应了要来私会?”
一提这事,徐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那天去找苏绵是瞒着华昭的,动机本身也是经不起推敲的。徐霓这个蠢货居然派人去偷听,听了还要宣扬出来?
“糊涂!”他禁不住着恼,“翠兰首当其冲罪该万死,但翠兰是三妹的贴身丫鬟,三妹又是姨娘一手教养大的。今日之事,个个都当受些教训!平日里最爱捕风捉影、说长道短,也当有
个限度!”
翠兰早吓得磕头如捣蒜:“公主饶命!老爷饶命!……”
她哭喊半天无人搭理,知道主子们是铁了心地不念旧情,既这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谁也别想好过!
她重重磕了个头:“公主,奴婢真的没有撒谎。那日是三小姐叫我跟着二公子去偷听,奴婢亲耳听见少夫人与二公子相约私会。不知为何,今日二公子来晚了,可事实上,他还是来了谢府后门!还有,公主休叫这盒首饰给骗了,二公子带着首饰前来谢府,又有谁知道,这首饰他原本是不是真打算送给公主的!”
苏绵拉着爹娘,在一边看着徐家几个人狗咬狗,就差搬个板凳,捧一包瓜子。
这会儿,翠兰突然又将话题扯到她和徐霖身上了,林氏忍不住想上前争辩,被苏绵使了个眼神,制止了。
不用她们再说什么,华昭只当翠兰是垂死挣扎的疯狗,乱咬人罢了。
“混账东西!”她目光中含了森然的意味,冷冷骂道,“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言乱语,混淆视听。你可知,附马赠我的这只镯子内侧,是刻了字的!”
别的人离的远,只能看出是个首饰盒子,唯有华昭细看了,镯子内侧刻有“昭昭月华,皎皎吾心”八个小字。暗含华昭的名字,又是深情的表白。
那八个字刻得像八朵小花,精美绝伦,是京城奇凤斋独一份的工艺。
苏绵有原主的记忆,对奇凤斋再了解不过,奇凤斋里那位最擅刻字的师傅并不是天天都在店里,他今日晌午后会在,这是苏绵告诉徐霖的。
其实,那天翠兰猜错了。苏绵小声对徐霖说的话,是叫他今日午后去奇凤斋为公主精心挑选一件首饰。
那日徐霁送了苏绵一块玉佩,当时徐霖就在想,也是该送件像样的礼物给公主了。苏绵特意跟他提起此事,想来是她惧怕公主,如果他能将公主哄得服服帖帖,日后暗通款曲的事也就容易多了。
所以,徐霖当时虽有点意外,却还是答应会去。
两个壮汉将翠兰拖了下去,她面如色灰,始终想不明白怎会是这样?她再想说自己没有诬陷徐霖,也是枉然了。
华昭在徐霖面前,向来是个善良体贴的女子,对他的
妹子和姨娘,便说要从轻发落。待回府后,徐霓掌嘴,木姨娘禁足。
发落完了,苏绵这才走过来,正色对众人说道:“借着今日都在场,我有几句话要说。”
“从前我与二叔有过婚约,可是,既不曾拜堂,便做不得数。如今我和他已各自婚嫁,我今日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个誓,过去的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各自安好,再无瓜葛!若违誓言,当如此钗。”
她说罢,将发上玉钗拔下来,一折为二。徐霖见她如此决绝,当下便是一震,只是碍着华昭和这么多人,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齐夫人忙上前拉住她:“我们都信你,不必发誓。”
徐勉干笑:“正是如此。”
“今日之事,都不许再提了。”华昭浅笑,又成了善良正义的化身,“谁再与大嫂和驸马为难,我第一个不答应!”
一场闹剧总算是圆满结束,悄悄看热闹的人群散了,徐家人也打道回府。徐勉走前,还老实地向谢元宝和林夫人赔了个不是。
谢元宝始终撇着嘴角,徐勉以为他是气没消,只有苏绵知道,他在心疼那支被折断的玉钗。
她这老爹,富了一辈子,却抠了一辈子。
她走时俯耳留下一句话:“那支玉钗是假的,早就备下的赝品。地摊上买来的,一个铜板能买两支。”
“……”早就备下的赝品?她这是天天准备着要发誓?谢元宝心中不解,嘴角倒是不自觉地向上翘起来。
华昭虽说了要对木姨娘和徐霓从轻发落,可她心中到底埋怨这两个蠢货,差点害她在徐霖和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徐霓被掌嘴的数不多,可是一下下挨得极重,一顿掌嘴下来,不仅脸肿成了猪头,连目光都有点呆滞了。
木姨娘被禁足的天数也不多,可也不知怎的,那几日天天一到了夜里就闹鬼。她窗外的鬼影晃来晃去的,她几乎快被吓成神经。
徐霖当晚便向华昭解释过了,那日,他与苏绵不过是巧遇,苏绵还好心告诉他,奇凤斋有位擅长刻字的师傅,十日中只有一两日在店里。
苏绵既已立了誓,又明显有投其所好的意思。华昭想,到底是平民女子,见了公主巴结还来不及,又哪里还有和她抢男人的胆子?从前,倒是自己高看这商家之女了。
至此,华昭暂时放下了与苏绵敌对的戒心,谢府众人也不敢再针对苏绵惹事生非。
徐霖和公主之间芥蒂不再,那晚春宵帐暖,将军铁马,莺啼婉转,将至天明……
只是事后,徐霖每每看见苏绵那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雪的样子,他总觉得当日之事有些蹊跷。
那么一场闹剧,将徐家所有人牵扯其中,最后,谁也没得到半点好处。而那件事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苏绵彻底地和他划清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