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发誓,这不能怪她,她就两只胳膊,另一只手抱着树呢,能用的只有这只手了。
路江月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又高冷又认真地说道:“你说要火烧太医院,所有人都亲耳听见的。至于你谋害八品医官……”
“臣能做证。”挽秋跑出来,跪在他面前。他瞥了一眼,这姑娘对杜若倒是重情重义。
她行了个礼,伸手一指严公公:“臣亲眼看见,他拿了一根很长的针去扎杜若,他让那二人把杜若摁住,他自己动的手!”
路江月眸光愈寒,他又抬眼看了看树上,苏绵像树袋熊似的,抱着树使劲点头。
他示意身边人去找,很快有人在附近找来一根长针,那是苏绵拿锅还击的时候,被严公公遗落在地上的。
“这不对呀督主!”严公公叫起来,“奴才都
被打成这样了,奴才还成了谋害人的人?杜若她藐视皇上,殴打奴才,凶器就是那口锅……”
“来人,带下去,杖责二百。”路江月懒得听下去,声音阴冷得像把刀。杖责二百,其实就是要命的节奏。
“督主不能杀奴才,奴才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奴才来此,乃是为皇上办差……”
“敢在督主面前狗仗人势!”薛临上前给了他一嘴巴。
路江月沉下脸,眸光从严公公身上扫过,让人毛骨悚然。他说起话来,轻描淡写,听的人却脊背透寒。
“那就……剁碎了,拿去喂狗。”
连苏绵都愣住了,她吓得缩在树上,腿脚发软。也可能,是在树上蹲太久了,蹲软的。
她在想,或许,这才是世人眼中,真正的路江月。
路江月很快把这儿料理了,只剩下他和薛临,也准备离开。
苏绵还在树上,她弱弱地问了一声:“没……没人管我了吗?”
他往树上斜了一眼:“我以为,杜太医想在树上过年。”
苏绵“嘿嘿”讪笑:“臣下不来了,腿软。能……劳驾扶一把吗?”
薛临看了眼冷着脸的路江月,这样的事,总不能让督主来。于是,他主动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却被拦住了。
路江月突然想起,薛临刚才好像是打过严公公一巴掌,他想想那老匹夫的糙脸,再看看苏绵那白净细嫩豆腐似的小手,顿时觉得膈应。
他站过去,身姿如芝兰玉树一般,他向苏绵伸出手,语气有几分傲慢。“能得本督扶一把的人,至今只有两个。你和皇上。”
苏绵刚往下探了探身子,听他这么一说,压力太大,脚下一软,直接扑下来,将刚刚还芝兰玉树的陆督主猛地砸翻在地。而她……就趴在路江月的身上。
他衣服上的熏香,煞是好闻,苏绵抬眼看见他的下巴,线条堪称完美。最重要的是,砸在他身上,不疼。
“谢督主今日救命之恩!还亲自接臣下来,臣实在是感激不尽。大恩大德,臣必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
路江月方才被她砸得闷哼了一声,这会儿蹙着眉,十分不耐。
“你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再说吗!”
“啊?哦哦。”
苏绵连忙爬起来,她
是真的手脚发软,趴在树上那么久,她容易吗?督主虽然生得艳若桃李,但她也不至于存心去占太监的便宜。
薛临把路江月搀起来,问道:“督主您没事儿吧?”
他以为路江月会发火,杜太医怕是要玩完。谁知,路江月轻摆了下手,示意无碍。
薛临满心惊疑,这要是在平时,督主根本就不会伸手去接。可督主不仅接了,还遭了无妄之灾,杜太医没挨训斥没挨板子,督主甚至什么话都没说。
路江月的目光淡淡地从苏绵那只“诈尸”的断臂上扫过,苏绵笑了笑,十分殷勤地说:“今日见到督主真是分外地神清气爽,连胳膊都好了。”
“我讨厌不老实的人。”他又说了这句话。“是见到我之后才好的?那你之前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的?”
苏绵语塞。路江月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坏,就是说话爱较真,而且,眼锋太冷。
他回头,瞥了一眼:“还跟着我做什么?”
“督主杀了皇上跟前的公公,真的没事吗?”苏绵语气带着不安。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那不是一样吗?督主救了臣,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皇上生气,咱们都跑不了。若是因臣连累了督主……,是臣的罪过。”
薛临觉得要糟,她真是口没遮拦,居然敢跟督主称“咱们”,还是蚂蚱?
路江月冷眼看她,她低垂着羽睫,仍是掩不住的灵秀,脸色有些过于白了,头发也略显凌乱。他想起她一个人在太医院里,大战三个太监,而且,挽秋还说严公公用了针。她不过是个文质彬彬的小太医罢了,今日又是打架又是上树,当真难为她。
“吓着了?”
路江月柔和的口气一出来,跟在后头的薛临顿时脚一软,险些一个踉跄。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仅没有糟,路江月还对苏绵笑了笑。“也是你自己聪明,把事情闹得够大,皇家的颜面受损,我正可以借机收拾残局。”
他三言两语,便戳穿了苏绵的用意。苏绵早觉得这人的眼光太毒,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像透明的一样。
她之前又是落水,又是故意摔伤,今日在太医院又大闹了一场,就是为了造声
势,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心思有多龌龊。皇帝睡个身边的宫女也就算了,主意打到臣子身上,而且男女不忌,该寒了朝臣们的心。
苏绵不知道这招管不管用,但总比等死要强。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多亏了他,他若不来,这戏便再唱不下去了。
路江月笑起来,眉眼如画,他说:“放心,我这条命虽不值钱,倒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走的。”
苏绵点头,仍然在他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薛临向她使眼色,这人倒是懂不懂见好就收啊?救也救了,帮也帮了,还嫌不够麻烦督主的吗?
苏绵欲言又止,止了又言,最后用商量的语气对路江月说:“内个,您看,饭点都过了,臣还没吃呢。您能不能……请臣吃顿饭?”
“……”薛临默默咽了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