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感觉一下,你真的行么”苏绵唇角的笑意渐冷,像淬了冰一样,眼神也突然凌厉起来。
朱琰心惊,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站不起来了
怎么可能
朱琰惊疑不定地扫了一眼,她倒的茶水,他没喝,甚至碰都没碰过,自始至终,他也不曾靠近过她。
“你是什么时候给朕下的药”
“你一走进来,在桌边坐下的时候。”苏绵水葱似的指尖,向着桌上的烛光点了点,“我把药,下在烛火上了。”
这是种大夫常用的麻药,只不过,苏绵把它做成了极度的浓缩,而且,一经焚烧,会无色无味地在空气中挥发。
外人不知,原主的身体除了对螃蟹会过敏,还对一种草药天生免疫,那就是制作这种麻药所用的川乌。
苏绵把高度浓缩的药丸做得极小,用蜡封住,沐浴时,就藏在舌根下。等她进了流光殿,在听见朱琰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她将蜡丸放进了烛火里。接下来,她故意和朱琰说话,等着药效发作。
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研究了很久。药丸的大小、药效的时长、浓度的控制她都已经做了精心的准备。
苏绵倏地站起身,拔了蜡烛,往地上一摔。蜡烛熄了,断作两截,殿内又暗了些。
她拿起烛台,一手提住朱琰龙袍的后领,一手用烛台锋利的尖钉抵在他的喉前。朱琰面无血色,却又浑身麻得动弹不得。
他颤着声问“你敢弑君”
“有何不敢。”苏绵淡淡地答道,“是你苦苦相逼。”
大夫的手,能救人也能杀人,这是她早有心理准备的事。只是她从前以为,这事她能躲得过,如今,她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面对了。
医者是救死扶伤的,但若真的需要她来除暴安良,她也不介意做一件越俎代庖的事。
由远及近的喊声传来。
“皇上杀杀过来了,路督主带着人,快杀到流光殿了”
殿门被慌慌张张地推开,唐公公匆匆来禀。话音未落,他抬眼看见殿内的情形,什么话都没说,丢下他那遭了挟持的皇上,自己拔腿就跑。
“你给朕回来”朱琰喊了一声,没人搭理,喉前的尖锐却又入了一分。
血流出来,他脸色灰败。他不甘心地扯住苏绵的衣袖,做垂死挣扎。
苏绵半点都不敢懈怠,死死地攥着烛台。她原本还想等到路江月来,把朱琰交给他处置,可她等不及了,
如果药效过去,朱琰便不会任人宰割。
不知僵持了多久,他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大。
苏绵面无表情,扬手又落下,终于将烛台深深地扎入了他的脖颈间。温热腥红的血喷溅在她身前,海棠红的长裙越发鲜艳刺目,她闻到重重的血腥气,弯下腰,几欲作呕。
殿门再度被人推开,门外光亮如昼的灯笼和火把照进来,和殿内的昏暗形成鲜明的对比,宛如从深渊里望见的光明。
她期盼中的那人站在光明里,一步步向她走来,芝兰玉树、唇红齿白。她初时只觉得,他穿这身红袍,威严凌厉;洞房那晚,她觉得俊朗养眼;此时,她只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路江月走过来,看见她手里拿着把烛台,锋利的尖儿还滴着血,朱琰就躺在血泊里,脖子上一个血窟窿。
苏绵抖着手,松了烛台,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她说“我杀人了。”
穿越几世,头一回杀人,而且,她一干就干了票大的,把皇帝给杀了。
“杀了就杀了吧,”路江月掏出块雪白的绢帕,拿起她的手,轻柔地帮她擦了擦,“没多大事。当初我能扶他登基,过两天也可以再换个人做皇帝。”
他原本还下不了这个决心,朱琰胡闹他能忍,不理朝政他也能忍。可是,朱琰越来越变本加厉了,他在京郊让人假扮流匪,大开杀戒,就为了引路江月前往,围而剿杀。他还趁着京郊之乱,放了军队入城,围了路府,抢了臣妻。路江月岂能再忍
苏绵担心地看他,虽然他上上下下,好好的,没受伤,可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你今日,没事吗”
“没事,”虽是一场恶战,但他不愿多说,“叛军已平定,没事了。”
路江月人不在京城的时候,就发现京郊有异动。他猜到朱琰勾结了驻扎在那里的队伍,来算计他。
朱琰本是想等路江月一回京便动手的,没想到,被皇宫的瘟疫闹了个措手不及。于是耽搁了几日,才启动这条毒计。
路江月前往京郊时,便有些疑心,于是留了后手。如若不然,他今日必定死在那里,万箭穿心。
只是,他虽有准备,却还是低估了朱琰的无耻。他没想到,朱琰会滥杀无
辜,以此做为诱饵,路江月哪怕明知道可能有危险,也不能不管。他也没有想到,太后刚刚咽气,朱琰可以放着老娘不管,先去路府抢女人,抢的还是别人已经拜堂洞房的妻子。太后初丧,皇帝倒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门口几个人,像拎小鸡子似的拎着没跑掉的唐公公。唐公公被抓回来,还不知朱琰已死,他只听见路江月说“叛军”,他扯着尖细的嗓音争辩“谁说那些是叛军”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那些军队是皇帝费尽心思背着路江月勾搭上的,如今可是皇帝的心腹。
路江月回身瞥了一眼“我掌管京城附近五城兵马,没有我的指令,擅自入京,不是叛军是什么”
典型的奸宦当道的口气,可是,苏绵听着很喜欢
唐公公把脑袋往里探了探,张望了一眼,看清了殿内的情形。他呆若木鸡地愣了愣,大叫起来“你杀人啦行刺皇帝,这是反了反了”
路江月回头一个眼神,他的嘴让人给堵上了。
“唐公公疯了,先把舌头割了,然后”
路江月没说完,苏绵扯了扯他的袖子,用告状的语气,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是他,就是他抓我入宫的”
俊脸上阴沉下来,顿时寒气袭人。“听说前些日子,有人进献了一头雪狼,已经抵京,它最爱吃活物。”
手下人明白了,拎起唐公公就走。唐公公耷拉着脑袋,无声无息的,早就吓得昏死过去了。
苏绵瞟了眼地上的朱琰,问路江月“这里怎么办”
皇帝死了,她终归是捅了个大娄子。可是,她不后悔这么做。
“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
“不,”苏绵拉住他,满目依恋,“我要等着你一道回去。”
此时的皇宫,已尽在掌控之中。
方才隐约听见外面的喧嚣,邹佩柔都没太在意,眼下,什么事都比不上她的命重要。
这瘟疫当真厉害,她原不过想着,装装可怜,让皇帝别杀她,等药方送进了宫,她就有救了。可是,这药一连喝了好几天,她的病初时还见起效,后来却像是更重了。
宫女捧着煎好的药,送到她床边来。她还没喝,药碗便被人夺了去,摔了个粉
碎。
宫女一溜烟地跑了,丽嫔盯着来人,狐假虎威“路督主夜闯宫妃寝殿,好生无礼,当心皇上治罪”
“这药喝了也没用,”路江月不耐烦地解释,“你这儿的药,一开始便缺了两味,枉你自称神医,一直没发现吗”
难怪没效,邹佩柔双目失神,茫然地问“是你害我你为何害我”
“你教唆淑妃杀人,又医死了太后,还让人去偷了杜若的医书。不是我害你,是你该死。”他冷冷地站在那儿,像生杀予夺的神。
成婚的次日,路江月休假在家,却派了心腹去了趟淑妃的玉孚宫。问起行刺之事,淑妃轻易地承认了,但她说,是受了丽嫔挑唆。丽嫔说,有杜若在,皇上和督主均受其害。于是,为了皇上和督主,淑妃决定派人刺杀杜若。
银冬肯为淑妃作证,但银冬是淑妃的贴身宫女,她的话不足为信。但还有另一个人,也愿意为淑妃做证,倒是让路江月有些意外。
这个人是挽秋,她上次帮苏绵作证,是为了帮丽嫔,阻止苏绵前往流光殿;她这次帮淑妃作证,却是背弃了丽嫔,站在了淑妃一边。前阵子,她还帮丽嫔偷过医书,丽嫔则帮她升了八品医官。
路江月把这事告诉苏绵,苏绵想了想,倒也不难明白。
挽秋一直都是淑妃的人。这一世,还有原主那一世,挽秋的主子,都是淑妃。
上一世,邹佩柔在斗倒原主之前,一直留在太医院,所以,她没有必要拉拢挽秋。淑妃那次就是叫她的心腹挽秋悄悄地给她备下堕胎药,却被邹佩柔发现,动了手脚。
这一世,邹佩柔早早地做了丽嫔,当她发现皇帝对杜若起了心思,于是花钱收买了杜若身边的挽秋。她却不知,正因为这样,她所有的算计,都被淑妃知道,占尽了先机。
“挽秋这个贱人她怎么可能作证,她根本不在场”
邹佩柔收了声,却已经晚了,她这是病糊涂了,才一气之下说漏了嘴。
路江月轻蔑地勾唇笑了笑“不会再有人送药来了,丽嫔一路走好。臣还送了个人过来,给你作个伴。”
血乎乎的朱琰被人搬过来,放在邹佩柔的床上。她一眼瞥见他脖子上的血窟窿,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