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将画架一转,上面的画直接展现在大家面前。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严正:“走,林元兄,我们看看去,季秀才作出了什么惊世巨作……”话到一半,却被噎住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元与顾云鹏看清楚画中内容,骤然间面色变得铁青。
顾桡与何昀洲也从亭中走出,前者好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看着眼前的画,何昀洲忽的瞪大了双眼,猛然看向季泽惊呼道:“你就是那个作品在京城炒到了千两的绘画大师佚名?一画难求的佚名大师!”
季泽:“……”这位举人老爷,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画在京城都能卖到上千两银子了?
若真是如此,他家还种什么地。
因此季泽淡淡一笑,“举人老爷可能是认错了吧。”
“还请诸位赏画。”他怕个毛,别忘了,他可是师承修真界的“万代画圣”刑阳子的。
开玩笑,他师父乃修真界以画入道的第一人,且笔下有灵,能绘万物,万物为他笔生,为他笔亡。
季泽有幸领悟他的技能之一,已是十分不易。
况且有这样的师父,季泽若是还怂,他可以改名叫做季怂怂了。
“封兄,这画中的人可是你!?”有人走上前近距离地看了看,不可置信道。
被叫做封兄的读书人凑过去,定眼一瞧,惊讶得大呼出声,“好像真的是我,这也实在是太像了!”
“燕洵师弟,这个穿青衣的是你,瞧,你撩起袖子正准备作画呢!哈哈,脸上的表情可真是有趣至极!”
燕洵:“……”他这有辱斯文的动作竟然被季秀才给画下来了。
“……快看,这是我,上面画的是不是与我的脸一模一样?”
“是吗?让我看看,让一让!”
紧接着,赞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季秀才当真是才学出众,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将我们所有人都给画了下来,就连表情也与当时的我如出一辙!”
“季案首真乃神人也!”
“佩服!佩服!”
“……”
顾桡与顾云鹏两父子被挤在人群外,眼看着何昀洲被一群读书人挤得狼狈不堪也要紧紧贴着画作仔细观
赏,他们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几位举人老爷,你们让我们看看吧。”
“就是,就是,我还没看到自己呢,季案首是不是把我给漏掉了?”
“漏掉你一个又怎么了?纸张就只有这么大,我们人多,画不下也是情有可原。”
“没有漏掉我!我看到了!就是有点小,不过脸上的表情画得也忒清楚了些!”
众人围着季泽的画看了好半天,待他们的兴奋劲儿下来,又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不为别的,就是有点丢人,在震惊人物还能这么画,且实在太像了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何昀洲向来讲究,但此刻他理了理凌乱的袖口,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的眼睛很亮,是因为他崇拜这个人许久了,但又有些难以置信,心里的情绪很复杂,也很矛盾。
何昀洲是真没想到这个叫佚名的,竟然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他对季泽道:“你就是佚名。”语气笃定。
“季案首题的这手字,画画的习惯,以及左下角那枚小猪的印章都能证明。”
“这副画用时虽短,却完美得不可思议,画中人栩栩如生,表情各异。你挥笔时龙飞凤舞的姿态,动作快而优美,一刻钟也未停,可见你经常训练臂力。这扎实的绘画功底,以及信手捏来的极有内涵的语句,与巧夺天工,鬼斧神工般的创造能力,均令何某人折服,再加上那惊人的场景记忆力实乃点睛之笔!何某不才,愿拜……”
季泽:“……?”这彩虹屁,他比不了,比不了,他服气。
只是,何某人你是谁?
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趋势?
他就是想打一下顾县令的脸而已……
拜师?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因为你们学不会,季泽无情地想。
于是他嘴角抽了抽,一脸礼貌地对何昀洲道:“请问你是?”
何昀洲是诚心想要拜季泽为师,不然他游学有何用?
师父说他内心太过浮躁,应当找个地方好好沉淀一下自己,琴棋书画他虽精通,却不怎么觉得畅快,直到看见季泽作的画。
这张画上每个人的表情不一,隐晦内敛的人很少,有些人他们自称读书人
,内里却极为不堪,可这些都在他们的眼神,嘴角,眉毛,往下耷拉的肌肉里一一被人窥见。
何昀洲感觉自己突然开了窍,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因此他很认真地介绍了他自己,希望季泽愿意授他画技。
就在何昀洲说出自己是上一届淮安省的解元,还是翰林院学士李中南的弟子时,众人看他和季泽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季泽当然不可能收这人为徒,先不说他年纪小,且他将来还要继续学习,哪有精力教人,所以便直接以他难以胜任举人老爷的先生这一职为由拒绝了。
为了不让何昀洲难堪,他还特地说清楚了他们是互相请教画技,而不是教授。
何昀洲虽然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那种季泽所认为的难堪。
说话的时间,季泽的画墨迹也干了,就直接交给了顾县令。
顾桡看到画上的自己,总觉得对方看出了他笑容里的虚伪,顿时心下对季泽越发不喜。
现下他更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季泽的画不好。
左下角是他题的字,“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