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康和西班牙的卡洛斯二世签订条约,卡洛斯二世这几年身体严重不好,加重本人性情古怪,他对保康和他的相处模式非常高兴,一种不拿他当他当精神病者的尊重和平等,“大方”地送给保康一些西班牙即将放弃的地盘。
当然,能不能在欧洲列强的攻势面前守得住,那就是保康的问题了。
保康也知道卡洛斯二世是担心,生怕他将来不“敢”和法兰西、英吉利、奥地利等等反西班牙联军对上,专门给予他更多的利益驱动,他笑眯眯的,“大方”地接受下来。
卡洛斯二世想笑,先咳嗽一阵子,缓过来后,脸色红涨,却也难掩开心。
“瑞亲王——态度——喜欢。”
他说话也费力,吐字不清。保康眨巴眼睛,嘻嘻笑:“‘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
卡洛斯二世不大明白,保康就用西班牙语言连说带比划,等到他弄懂了,忍不住也哈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来气了,笑到眼泪出来,还是想笑。
卡洛斯二世,今年三十岁,本该是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作为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儿子,奥地利公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三世的女儿玛丽亚·安娜的儿子,如今的老牌世界第一个帝国国王,本该是一生荣耀风光。
一出生的时候,四位长兄都已去世,一出生,就是西班牙王位唯一的继承人。
他的出生本身就是全西班牙的一大喜事。
但是,他先天性的,身患多种家族遗传病、精神低弱、癫痫,体质虚弱得随时可能死亡,还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家族症下颚前凸病患中最严重的一个……到十岁才学会走路。
时间长了,西班牙人们对他失去信心,说他是“中魔者”,说他心理和生理一样不正常,说他不光无法坚持下来正常的国王能力学习,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处理国家政务,也是他的错误。
人们愤怒,咒骂,人们失望,绝望……可是,他怎么不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他怎么不想为了自己的国家亲自处理政务?
保康看着他眼角的泪水,看着他因为这番情绪激动加上大笑坐都坐不住,随身医官有条不紊地给他用药,看着他内心深处那强烈的不甘和痛苦……保康隐约明白,他有一颗对西班牙无限热爱的心。
一出生就饱受身体各种疾病带来的痛苦,四岁父亲去世继承王位,国家就一直有母亲摄政,西班牙经济停滞、国力迅速衰落、国际威望下降、承认葡萄牙独立……法兰西崛起,人们开始责怪说他的无能本身就是罪过。
国家内忧外患,宫廷阴谋加剧。他父亲的私生子夺权,摄政,政务和宫务依旧一团糟,等到的异母兄长去世,国家又有他母亲摄政,还是一团糟。
他母亲不光摄政,还格外敌视他的妻子。
他被确诊不育,他妻子绝望之下去世,他本人更是痛苦不堪,还要强迫自己面对自己的类傀儡生涯,面对各种流言蛮语,面对国家不可阻挡的衰败,国家继承人的问题。
而现在,迫在眉睫的,是他的续娶问题。
他喜欢他的妻子,他根本不想续娶,但他必须续娶。
他在无法承担的巨大痛苦之下,越发的精神过敏、举止怪异;越发怀念他的妻子。
他来到妻子放置遗体的地方想再看一眼,不管那遗体怎么腐烂,那都是他的妻子。可是西班牙人们不理解,骂他疯魔了。
其他的欧洲各国,一边骂他“中魔者”,一边热情盼望他的去世。
保康知道,再过几年,卡洛斯就会因为先天各种不足,引发彻底残废,掉光头发,耳聋,眼盲,牙齿脱离……就算用当今世界上最好的医术,也无法给他留下子嗣,更无法治好他的病症。
而西班牙现在,除了被大清打下来的苏禄群岛,除了独立的葡萄牙,西班牙本土,还有当时的西班牙除其本土外,还占有意大利的大部分、西属尼德兰,遍布美洲、亚洲、非洲的辽阔土地。
群狼环伺。
不对,好像大清也是其中的一只“狼”?保康甩甩脑袋,就算是,那他也是鲲鹏,不是狼。
保康发现卡洛斯二世在药物的作用下昏迷沉睡,睡梦中还五官扭曲,身体不停抽搐,握住他瘦到皮包骨头的手,给他输送内力。
至少,睡的安稳一点吧。
保康发现他的抽搐慢慢缓下来,沉默着,出来房间。
房间里,那名医者先是激动地看着大清瑞亲王的动作,接着又激动于他们的国王的反应,面色缓和,上帝啊,称得上安详!
房间外,蓝天白云,温度宜人、花木繁茂,还有着这个堪称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太阳沙滩,保康慢慢在沙滩上踱步,琢磨着,他该怎么帮助帮助卡洛斯二世。
至少,去世之前的几年,活得更有尊严,不要有这般的痛苦。
保康眉眼纠结。
虽然才仅仅五天的时间,加上卡洛斯二世的精力短缺,他们的说话的时间并不多,相处的时间更是少的可怜,可他们多少也建立一些友谊。
针对大清和西班牙有关于苏禄群岛的正式归属,西班牙国内的一些问题,欧洲局势,世界局势……抓紧一切时间展开交谈。秉持平等友好,“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的客观态度,你来我往的相处愉快。
所以,他至少要做一些什么,而不是视若无睹。就算他们是某种程度上的“敌人”关系,就算大清在欧洲的“好朋友”路易十四正在虎视眈眈地等着继承西班牙王位。
保康的心里做了决定,感觉自己好像稍稍体会到,他师祖那永远的沉默和“微笑”。
他抬头看天,好像透过直布罗陀的太阳,看到无数的过去和未来。可是,人活着,只能抓住现在,不是吗?
保康在晚饭散步的时候,和师祖说了这个事情。
他师祖对他大力支持。
“阿弥陀佛。这本是他的痛苦,这本不是他的痛苦。”师祖面容平和。
“阿弥陀佛。”保康也对卡洛斯二世非常同情。
老少两个看着夕阳,大海落日散步,保康又想起一个事儿,吞吞吐吐的,“师祖,哈布斯堡家族……特信仰联姻。条约里的那条大清和西班牙联姻……保康答应了。”
师祖:“……”
“去年,一位俄罗斯贵族嫁到京城,师祖听说,为此事,大婚之前,京城大闹一场;婚礼后,四九城的人还是不接受。”
保康的小心肝儿一颤。
保康耍赖,挨到师祖的身边,抱着师祖,特惫懒的小样儿。
“师祖,欧洲的近亲结婚,各国皇室代代联姻,好像就英吉利最幸运。师祖,路易十四选儿媳妇,就专门选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巴洛法克公主。师祖,他们明知道近亲结婚的隐患,还是为了利益,没有隐患的概率拼命联姻。”
大清皇家也一样。
世界上的各个地方都一样。虽然东方的国家和家族都规定女子没有继承权,但也都讲究一个“亲上加亲,肥水不留外人田”。
保康挂在师祖的身上,眉眼皱巴成团,他一想起卡洛斯二世承受的折磨,就特不舒坦,对这些事儿没有一点儿好感。
师祖对他的耍赖小小的无奈。
哈布斯堡家族信奉“让别人去打仗吧,你,幸福的哈布斯堡,联姻去吧!战神马尔斯给别人的东西,爱神维纳斯会赐给你“,还信奉欧洲人都信奉的“高贵不可侵犯的蓝色血液”,还处在天主教和新教不能联姻的时代里……
他们能选择的联姻对象,他们也不是没有从外部吸收其他家族血统。但是,全欧洲大陆上合适他们的人家就那么几家,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更何况他们家的血统那么强势。
师祖:“一半天生,一半人为。”
“人们善于选择。最笨的人也有直觉选择。他们凭选择,做出自己的决定。然后承担结果。”
“知道——”
保康拖着小长音撒娇,和师祖一起欣赏这夕阳下的异域风情,太阳海岸。
保康第二天一觉醒来,打拳读书,用早膳,刚和师祖做完早佛课的时候,卡洛斯二世来了,笑笑着,还有点儿“容光焕发”的样子。
卡洛斯二世堪称“热情洋溢”地朝他走来,还想要伸手握住他的手。
手伸到一般下意识地停下,保康主动伸手握住,卡洛斯二世立马变得更为“热情”,身边的人也都笑得好像见到最亲的亲人一般。
——这些年来,已经没有几个人敢于,愿意和他们的国王有肢体接触了。
——这些年来,他们的国王,不说这般安稳地睡一夜,就是小小的睡一觉也没有了。
——这些年来,他们都失去希望了。听医者哭着说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如今他们亲眼所见,简直不要太激动。
这都是瑞亲王太阳神的光辉的原因,伟大的上帝给他们送来瑞亲王和希望。
卡洛斯二世用他全身的力气握住瑞亲王的手,眼里冒泪花:“亲爱的瑞亲王……上帝……我……”
保康笑:“阿弥陀佛。只是让国王陛下睡得安稳一些。”
卡洛斯二世费力地点头,握住的手还没有松开。
尽管他知道,医者一大早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其他的变化,但他明明感觉自己精神饱满,身体更是好似轻了几百斤。
“瑞……你不知道……无法入睡的痛苦……”
卡洛斯二世有满腹的话想要表达出来,他想说,自己每次身体疼痛无法入睡的痛苦,每次用了药物后强迫入睡后的痛苦,每次因为克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异状头疼失眠的痛苦……
还想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去世的妻子,就是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在嫌弃他的出生,都在厌恶他的存在。
保康安静地倾听,结合自己已经知道的信息,结合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对卡洛斯二世的了解,一般都可以理解他要表达的情绪。
“我的二姐……玛格丽特……好……父亲本有意要她……但是,我出生了……”
我的二姐,玛格丽特·特蕾莎公主,很好,很聪明,他们的父亲本有意强势支持女儿继承王位,但是他出生了。
然后他的二姐嫁给自己的亲舅舅利奥波德一世,奥地利哈布斯堡,生育四五个孩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活下来,不光她自己没有的儿子,更没有西班牙哈布斯堡预想的外孙继承人。
“我的大姐……”
我的大姐,玛丽亚·特蕾莎,嫁给路易十四,同样生育多个孩子,却只有一个儿子活下来。
“我……哈布斯堡……我……只求西班牙……”
我无力延续西班牙哈布斯堡的血脉,但我想尽力给西班牙人们多做一些事情,西班牙哈布斯堡会成为历史,但是西班牙永存。
卡洛斯二世那双黯淡的眼睛里出来光芒,那是阳光照耀眼泪,也是心底深处的希望之光。
保康微微笑:“阿弥陀佛。国王陛下一定可以。”
卡洛斯二世激动之下,一把抱住他:“瑞……古老神秘的东方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