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黑沉沉的夜色里,皇后娘娘内心的呐喊是那么的悲戚,那么的痛苦,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只有泪水顺着面颊流淌。
皇上收到师祖和大喇嘛的来信,那一刻只觉得,天塌了一半。
他的儿子……苍天果然容不下吗?
是因为“泄露天机”?还是因为动了苍天的“亲儿子”?从南海、到俄罗斯,到法兰西,到西班牙,英吉利,一步一步的压垮保康的生命力,果然苍天就是要“这个不讨好的长子退出争霸舞台”吗?
《中英合约》?《中英合约》?哈哈哈哈,皇上内心愤恨、疯狂,人却呆愣愣地出来乾清宫,呆愣愣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蓝天,眼里一丝嘲讽,一丝刻骨的杀意。
愤怒、不甘、痛恨!
内心的火焰熊熊燃烧。
皇上不认命。
他是皇上,苍天不允,那就反天!
苍天的威严不容亵渎,更何况只是一个自称“天子”的凡人?春日的艳阳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京城下起瓢泼大雨,好多年没有这么大的大雨了。
风雨狂啸、天地怒号。
很像熊儿子出生那一天的狂风暴雨。
皇上站在大雨里,浑身湿透,却是肆意大笑。
皇上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二月十八,朝廷一改往日宽仁的原则,雷厉风行地清理大清境内,朝野上下,所有反对改革的人。
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扶持的扶持,该打压的打压……
大阿哥领着三个弟弟和火器营的将士们一起出征,作为一个小兵,在大清和缅甸的战事立下大功劳,志满意得。哪知道回来京城,突然面对这天巨大的变故,这番“疾风骤雨”。
太子学习独立处理政务,正烦恼于他的大婚之日遥遥无期,高兴于他的侧福晋又有了身孕,哪知道,他的保康弟弟会一病不起,他的汗阿玛受刺激之下,性情大变。
胤祉阿哥作为皇家阿哥代表,二月份的时候和这伙儿特爱开舞会的英吉利人玩闹,蹦蹦跳跳、旋转旋转,开发他一个人生新技能,新爱好,青春焕发,正打算和他汗阿玛请求,今年他也去五台山一趟。
他要告诉保康弟弟,他的心结解开了,他终于有勇气面对,和保康弟弟好好说话了。
他却没想到,他的保康弟弟,很可能再也听不到他说话了。
胤禛沉默着进了户部。
胤祺阴沉着脸进了理藩院。
三公主定下来婚事,喀喇沁部蒙古杜凌王之次子噶尔臧,只哭她的保康弟弟。
四公主开始跟着哥哥们学习处理日常事务,眼神冰霜一样。
五公主的身体好转,对着春日的畅春园桃花林,为保康哥哥祈祷。
…………
皇家里,似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胤祥读书很好,习武也好,胤禵也开始期待自己正式进学的日子到来,八公主和十公主在皇后娘娘临走之前的叮嘱下,开始调理身体,锻炼身体……
皇太后身体康健,皇上年到四十还是安康强壮,拉得起来十六力的大弓。
什么都没变。可他们都知道,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冷雨呼啸进来,从头冷到脚后跟,从皮冷到骨头。
没有那个人,这个皇宫里头,就连呼吸的空气里都透着凉薄的血腥气,腐烂的狰狞。
就和那个人没有进宫之前的模样,一样。
皇太后抹泪:“我这把老骨头了还好好的,为何要这么对待保康?我们保康还没过十五岁生辰,有何灾难,降临到我身上不好吗?我的保康……”
皇上嘴唇抖动,眼泪出来:“皇额涅……保康最希望皇太后好好的,他也一定会好好的。”
“你莫骗我。”皇太后哭得凄然无助,绝望哀戚,“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就担心保康人小,招了天妒。我都知道……”
她知道,保康的功劳太大了,不光招人眼,还招了苍天的眼。
皇太后的一颗心,刀割一般的疼,她的保康,现在就躺在五台山上,人事不知,她一个孤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这般老骨头活着这么久做什么?
她的保康,才刚刚长大,苍天啊,她们的保康才刚刚长大!
皇上眼见皇太后呼吸急促,脸色青白交加,心里一惊,连声大喝“皇额涅!皇额涅!”
“皇额涅!皇额涅!”皇太后愣愣地从黑暗的魔障里回神,人还呆呆傻傻的。
皇上伺候皇太后用了一口茶,眼见皇太后真的醒神了,一屁股跌坐在炕对面。
眼睛通红,声音暗哑,眼里有着嗜血的阴暗:“皇额涅,你相信玄烨,你相信保康。保康有大福气,保康一定有大福气。保康曾说过,他一定会安康无忧,长命百岁。”
“保康最是善良,最是孝顺。保康如果知道皇额涅这般伤心,他怎么忍心?他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
他的熊儿子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皇上秉持着这个信念不动摇,其他人除了伤心还是伤心。
希望有多大,不过就是他们拒绝接受现实的胆怯的反面。
五月份西班牙使团来到大清,皇上安排一位宗室子弟迎娶西班牙的一位皇家旁支。
六月份皇上启程去承德。
七月份法兰西的路易国王来信说,要大清和法兰西联姻,皇上答应。路易国王还送来一份非洲地图,皇上还答应。
八月份,皇上面对最新的大清地图,再次派军队去南方,在交趾的地盘上打下来一处种植咖啡的地方。
九月份,皇上回来京城,召开经议政王大臣会议,会议讨论后,皇上决定拒绝颁西藏第巴桑结嘉措金印,收回明朝所赐的阐化王玉印,正式派遣驻藏大臣和军队去西藏。
十月份,准格尔的策妄阿拉布坦带领大军攻打乌兰布通,和大清守军展开激战,朝廷调遣大军强势朝西部攻打,准格尔大军打败,策妄阿拉布坦逃跑,皇上面对失误之下放走策妄阿拉布坦的佟国纲和索额图,直接命令他们停职反省。
十一月份,四川五位土司不服朝廷收归矿山和土地的命令,联合起兵反叛,还有交趾、缅甸两方势力参与其中,大阿哥领着火器营强势剿灭之,顺便又狠狠地打一次缅甸和交趾。
十二月,各地藩属国进京送礼,沙俄也送来贺礼,并且要求在京城正式建议一座东正教教堂,理藩院拒绝。
京城已有的两千多东正教徒,把皇上赐给他们的一座庙宇,擅自改成东正教教堂,皇上怒而收回,将留在京城不走的沙俄使团全部扔出京,沙俄再一次要在京城建立据点的计划失败。
一桩桩,一件件,全大清人都隐隐感受到他们皇上那极力压抑的怒火,感受到皇家几位阿哥那几欲维持不住的“仁义宽厚”,不停使出来的凌厉手段,谁也不敢去碰触生怕火山爆发。
春节里,热闹的鞭炮声淹没一切。
人们战战兢兢的,怀念他们的瑞亲王,人们相信,瑞亲王在,一定不会这样。人们满心期待着他们贪玩的瑞亲王回京的日子。
皇上领着最小的十公主在四九城微服私访,听着老百姓议论他们的瑞亲王的声音,心里的痛苦翻江倒海,重的他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