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殿内,此刻气氛肃杀,静默,骇得人大气不敢出。
当今眯了眯眼,缓缓转动手上的扳指,“你要回乡丁忧。”
褚源心头一颤,咬牙道“是。”
“天下有才之士千千万,没了臣,还有其他人。但是臣的阿奶就一个,还请陛下全了臣一片孝心。”
当今转动扳指的动作微顿,半阖眼帘,意味不明道“若朕要夺情呢”
褚源低着头,不语。
宝公公在一边干着急,褚大人哟,你今儿是怎么回事
陛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犟什么。
褚源也是没法子,太子一看就是个蠢的,跟着这样的上司,迟早要倒大霉。他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避开了去。
原本还愁个理由,如今褚老太死了,他就顺势而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道极具压迫力的目光落在褚源身上,许久没有挪开。
就在他腿都跪麻了的时候,当今终于开口了,“这事朕已经知晓,你回去吧。”
褚源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直觉告诉他立刻离开才是最佳。
他离开后,当今看着褚源跪过的地方,漠声道“你看,连朕看中的官员都对朕的儿子唯恐避之不及,”
宝公公唰地跪下了,一张脸吓得惨白,“陛下。”
当今摆了摆手,“无事,你起来吧。”
只是心里到底是窝了火。
该说不愧是沈郊教出来的学生,就算表面看上去如何圆滑世故,骨子里还是藏了傲气。
当今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他本想去皇后宫里坐坐,谁知半路被人拦住了,董贵妃面带愁色,“陛下,听闻太子殿下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在永宁街跟荣硕公主起了冲突,双方大动干戈,这可如何是好。”
当今面皮抽动,双目中射出惊人的怒意。
董贵妃赶紧低下了头,心里却对此暗暗叫好。
陛下越生气,事后无论处罚太子还是荣硕都不会轻。
横竖她两个都看不顺眼,就让这二人狗咬狗去。
当今回了宣德殿,让人把太子和荣硕都召进了宫。
一刻钟后,他看着面前跪下的儿子女儿,冷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荣硕公主扭头瞥了一眼太子,头上的
垂珠步摇轻轻晃动,眸光冷冽,讥讽道“大皇兄好大的威风,皇妹真是心生畏惧,哪还敢吐露实情。”
太子面色一变,恶狠狠道“荣硕,你别得寸进尺。”
“放肆。”当今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龙案上。
“这是宣德殿,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荣硕低下头,规规矩矩跪好。
太子诚惶诚恐“父皇,你听儿臣说,这事不是因儿臣而起,是荣硕,她派人先行挑衅之事。”
荣硕冷笑“大皇兄真是会颠倒黑白,若非你纵容属下撞伤官员,我如何会出来管这不平之事。”
当今眉头一紧“到底是怎么回事,荣硕你说。”
“父皇,儿臣”太子急了。
当今呵斥“没问你,闭嘴。”
荣硕挺直了背脊,抬眸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翰林院的陆大人不小心被大皇兄的马车擦伤了,本来这时喝停马车就没事了,可是大皇兄一伙子人就当完全没看到似的,驾着马车离去,可怜陆大人被拖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当今沉吟“是陆甚”
荣硕点头。
太子忙道“父皇,你相信儿臣,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就是一个意外。事后,儿臣也想派人送陆大人去医治,是荣硕拦着才耽误了,然后生出这一起风波。”
荣硕“是不是意外,恐怕也只有大皇兄心里知道了。”
她复又抬头,“父皇,陆甚是晋安公嫡子,他若是知道自家儿子受此折辱,心里又是何等难过。”
随后,又小声咕哝道“就算晋安公与大皇兄的舅家不甚对付,也不必这般公报私仇。”
“荣硕”太子厉声吼道“你敢污蔑我”
“嘭”地一声响。
太子觉得额角钝痛,身边落下一个珐琅笔洗。
他不敢置信的抬首望去,当今鼓着一双眼,脖颈间青筋显现。
“你这个”喘着粗气的声音,夹杂着滔天的怒火,一字一顿道“孽子”
别说太子这个当事人,就是荣硕也骇到了,不敢在此时冒头,老老实实跪在旁边降低存在感。
当今从龙案后走下来,几步逼近,单手捏着太子的衣领,把人提起来。
太子都懵了,眼珠子盯着逼近的,狰狞的面孔,
都不会转了。
当今喘着气,喝道“空有野心,没有相匹配的才能,谁能瞧得上你。除了这太子之名,你还有什么”
“整日里跟兄弟姊妹斗个乌鸡眼,外人欺负上门,你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这算哪门子的储君。”
“朕有心历练你,把事情交到你手里,有几次是你自己想法解决的。”
“你告诉朕,你能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
随着当今的一声声诘问,太子本就惨白的脸色完全没有了一点血色,连眼底的那点光也没了,整个人傻了一般,只知道愣愣地看着人。
当今心头的怒火一滞。
他丢了手,太子无力的滑倒在地,躺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