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彼彼的手开始发颤,眼皮狂跳。
她自认为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见鬼和见血这种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子都会怕的东西她都不怕,小时候被蛇咬了脚背,不仅没怕井绳,如今在路上与蛇偶遇了甚至可以与其对视。
生在一个因科学发明而处处便利的时代,她并没有不信鬼神,不过更信鬼神是可以用科学消灭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可以镇定自若。
实际上她的面上也尽量维持着冷静,即使拿信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仍能利用大学期间学的表演知识,表现出一丝玩味,开着玩笑:“那可真是奇了,我要不要把姐姐上交给国家研究一下?”
“不劳你费心了,上辈子已经被研究过了。”
路彼彼:“......”
她终于不淡定了。
“我信你个鬼!”
被如此千般怀疑,林积还没有发怒,依然耐心又温柔劝解:“最了解你的人是你自己,你不信我,总得信一信你自己吧。”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路彼彼手中的信,“你看了再选择信与不信。”
说着说着,她开始苦口婆心。
“彼彼,我对你没有恶意,甚至比谁都希望你过得好。”她说着话,目光不由得哀痛起来,仿佛陷入某种回忆里出不来,又说:“我要找你演的戏并不是这部小说,而是自我重生以来就开始琢磨的一部戏,其中一个角色本来就是为你写的。”
有些话她不忍心说出口。
譬如,上一世的路彼彼其实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在车祸之前,路彼彼去试镜她的新戏,那天正是苟一言订婚的日子,微博上“心尖宠”三个字甜了天下女孩的总裁梦,只有路彼彼的梦碎了。
林积在那天看到路彼彼来试戏时,狠狠的惊讶了一把。
心想这个女孩大概也不爱那个男人吧。
直到读了信,她才知道这个女孩拾掇伤口已经拾掇成了习惯。
“致全天下最可爱的我自己”
这是信的开头。
林积拥有不断死亡重生的体质,每一世死亡,又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在下一世,每一世都遇到相同的人,眼看着那些大同小异的故事重复发生。
经历太多次,她早就疲倦麻木了。
这么多世,唯一让她新鲜的只有路彼彼了。
想到过去跟路彼彼相处的一点一滴,再看眼前的路彼彼,她突然笑了,庆幸无比。
“你待会儿还要拍戏,我先走了。”林积起身,把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想通了随时联系我。”
路彼彼僵硬着目送她离开。
咖啡厅里寂静到落针可闻。
天气阴沉,压挤了屋内的光。
咖啡厅里开了暖黄色的灯,却并没有为这寒冷的天气添几分暖。
路彼彼深呼吸一阵,费了好大劲才把信封拆开。
林积是用手誊抄的,信很薄,信纸上爬着的字迹干净得不见一丝多余的笔墨,清秀娟洁,结体严整。
只看第一印象,路彼彼的心便再往下沉了两公分。
这字迹跟她写的一模一样,仿佛是从她过去的行文中抠出来的。
“致全天下最可爱的我自己”
——林积找你了,你是不是不相信她的话?无可厚非,毕竟只要我敢于直面自己,就能尽数了解你的德性。曾经有人问我,倘若有机会跟十年前的自己对话,我会说些什么?我选择的是什么都不说,因为我喜欢把过去的自己归结为憨批,我知道,憨批是不会信我说的话的。
但是我现在有一点点难过,这事本不该跟你说,因为你现在大概觉得喜欢苟一言是一件很蠢的事,为了他跟别人谈情说爱而难过更是没有必要。我知道这种难过说出来你不会了解,但我无人可诉,你知道的,我是从来没受过宠爱的人,这世上无人爱我。
我不想爱他了,就突然就想跟过去的自己说说话。
首先,请你相信林积,她是个好人,也请你相信你自己,也就是我。
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先说说你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吧。
你最爱的人是奶奶,高三那年生病,你为了给她筹医药费,去鬼屋扮过鬼。
在你最需要钱的时候,你被某个女团成员抢过戏,她是顾听的前队友,你因此再也不敢多看顾听一眼。
淣洄会打电话告诉你,她怀孕了。
......
路彼彼一条条看下来,牙齿打颤,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她死死的咬住了下嘴唇,赶巧正咬到苟一言那天咬破的伤口上。
她不知疼痛,额头直冒虚汗,与地面亲密接触的脚掌忍不住发抖。
把嘴唇咬疼了,她空出一只手来,一边咬食指尖一边看下文。
——我不蠢,说了这么多,同样是我的你也该信了,你知道这些都是林积无法查到的秘密。
好了,现在你信了,那我就挑几件重要的事跟你说吧:
首先,请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五那天去买彩票,彩票号码是08619074269976,这是重点,一定要去买。
买房子你要买胡兴小区的,现在看上去是寒酸了一点,不过将来会成为热门。
嗯,我也不能太作弊了,就勉强说到这吧。
接下来的话,请你认真对待。
请你打个电话回家,我指的家是路行则,不是淣洄。你听着,淣洄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路行则的,她出轨了,路行则受了打击,住进了医院,但他一直没告诉你。即使如此,他仍然舍不得淣洄受苦,他自始至终是个让人瞧不起的男人,但他是你爸,我知道你是爱他的。
圣诞节那天,他会自我解脱,从医院的高楼跳下来,无力回天。
你会失去你的亲爸。
请你拯救他。
求你拯救他。
最后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话吧,关于苟一言。
如果你没有底气,请不要爱他。
当然,有底气了也最好不要爱他。
与其爱他,不如好好演戏。
职场太难,你不适合。不过金蟾公司将来的前景不错,你可以买他们的股票,但千万别进去。
豪门水太深,呆在里面要命。苟一言无法脱离家庭的话,你们注定有缘无分。
万一有人给你五百万的话,你就接着啊!
......
路彼彼把信读完了。
摒除其他杂念,她抖抖索索的把手机掏出来,左手大拇指抖个不停,半晌才把指纹锁解开。
“路行则路行则......”她呼唤着父亲的名字,手指颤抖得无法打字,她只能把通讯录往下滑。
想起那晚的电话,路行则承认他在在抽烟。
那样严于律己的一个人怎么会抽烟?
她该多问一句的。
还好,圣诞节还没到。
电话拨通,很快被人接起来。
“彼彼啊!”路行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好久没接到你电话了。”
“你在哪?”
“我在家啊!”路行则说得轻松自然。
路彼彼盯着信件内容,淡淡答了一声:“哦!”
路行则装作一切正常的跟她寒暄了一阵,话越说越虚,最后大概是撑不住了,早早挂了电话。
路彼彼愤然把信撕了,散进了垃圾桶。
她回剧组跟导演请了一个假,随后给司回借了车,自己开车回老家。
五个小时的高速车程,她脑中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奔回家去,好好验证验证那信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