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先前的种种之后,孟哲基本上已经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免疫了。
本来上一次被放回去的时候这件事儿应当就这么作罢。
然而孟哲到底不是那种被按倒地上都毫无怨言的主,虽然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至于私底下蠢得大发脾气或是抱怨。
但难免有些情绪外露,其中包括去孟言孤的别院探病的时候,冷着脸进去冷着脸出来,一副走形式的样子。
本来和庄主之间就多有矛盾,这么一来被带去问话是绝对免不了的。
不过和孟哲和庄主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一向不苟言笑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少主,破天荒第一次顶了嘴。
基本整个剑庄乃至山门之外都能听见庄主暴怒时摔砸瓷器的声音。
再然后刚没回去休息两日的孟哲便又一次跪到了校场中间,这一跪就是跪到了择清仙君和另外一位贵客来访之后。
众目睽睽之下,孟哲毫无波澜的理好了衣服,从地上爬了起来,尽量将步子迈的稳健,有意忽略四周投来的锐利目光。
其实也只能表面上忽略,心里却还是在意着的。
或者说孟哲一直都是在意着周围的目光,明面上是麻木,但心里其实甚至说是敏感都不足为过。
回到自己的地方的时候孟哲才蹙了蹙眉,扶着墙缓缓的蹲了下去,大半天都起不来。
这么一蹲,孟哲才想起来了一件最要命的事儿。
前两日大抵是因着真的激怒了孟庄主,连着孟七都被调去别处做事了。
现下这小院里自然就剩下孟哲一个,除了偶尔有几只栖落在屋檐上的麻雀,便再无生气。
“咳咳咳——”
想到这儿不知怎么地,似乎是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扎了一下,引得孟哲一阵猛烈的咳嗽。
紧接着便是一阵浓烈的铁锈味由下自上涌了上来。
孟哲还没来得及找帕子,满腔的铁锈味就先一步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已经不是猩红色的,而是几近发黑的褐色。一朵朵血花在衣服上触目惊心,再配上孟哲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当真跟命不久矣了似得。
其实孟哲也并不觉得难受什么,应当是积压多时,今日不过正好满溢罢了。
既然衣服已经脏了,孟哲便没有再强求什么,直接用袖子擦拭干净了嘴角的污渍,一言不发的扶着墙,又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没方才走的那么稳健,三步一扶墙,五步一趔趄的走到了书房,孟哲才踉踉跄跄的挨在了椅子上。
孟哲抬头,发现桌案上似乎多了什么。卯足了力气才勉强重新站起来,伸手将书桌上的东西勾了过来。
是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十分工整,笔画之间互不相连。
信来自何人孟哲心里有数,只是都说这字如其人……孟哲觉得很大可能是他找别人代笔的。
孟哲直接将信撕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洁,只有四个字。
“杀了孟乾”
孟乾是孟庄主以前在天庭当差时候的名字。
本来是叫孟千彦,但是当估计是登记名字的差使耳背,直接写了个“乾”字上去。
再改麻烦,便就这么着了,横竖族谱上的名字不错就没问题。
但是孟哲也记得,沈惊蛰横空出世的时候,离庄主当初在天庭当差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这个问题孟哲估计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便没再去深究。
杀了庄主。
这四个字如影随形,在肩头萦绕着。
孟哲深知,杀了庄主,这剑庄的继承权也不在自己手上。
但是现在不同往昔,孟言孤不再是那个活蹦乱跳,充满朝气和无限可能前程似锦的少年了。
而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药罐子。
孟哲想到这儿又看了看手上的碎片。
其实这么多年来,在孟家过得如何,可谓冷暖自知。
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
相反,给予孟哲的物质条件算得上不错。毕竟怎么说都是要在人前抛头露面的,面子上的功夫做的十分到位。
只是精神上的……
孟哲觉得这些经年往事不提也罢,至死方休的怨恨没有,只是一次次的寒心是真的。
明面上给予最好的物质,但却是放纵着其他弟子辱骂泼脏水。孟哲也曾出面管过,没说重话,甚至没动手,最后给自己换来了三天禁闭。
孟哲思量了半晌,最终还是将这封信就着烛火烧了干净。
这么多年沉浮,到底也不是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孟哲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先弄懂沈惊蛰为什么这么急着灭口才是要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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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寻最终还是接过了侍女手中的衣物,几乎是揪着沈惊蛰的耳朵把他拽到屋子里的。
然而在花寻看来这个举动倒是正常,甚至多有警示的意味。
但在旁人看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沈惊蛰越是喊疼,求着花寻轻些,一旁侍女的神色便越是微妙。
“姑娘,这儿不用你帮忙了,我们一会儿就好。”
花寻见着小侍女还在门口杵着,便朝着她说了一句。
这么一扭头,花寻才发现方才还好端端杵着的小侍女,脸色已经一片绯红,神色也一言难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