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有光。

小金转动眼睛，朝着光亮的地方看去。那里光芒闪烁，照得湖底透亮，湖水如同一块晶莹的玉石，而水中的鱼儿就是玉石上缓缓游动的纹理。

周围很安静，有鱼的影子漂过，他转身去追，影子又瞬间隐入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了。湖水空荡荡的，只能听见他自己摆动胸鳍的声音。

“容容？”小金叫了一声。

声音落在水中，如同实质般沉落湖底，没有回音，甚至连落底的声音都听不见。

小金奇怪的转了两圈，发现这里只有他自己，面前是奇怪的光亮，背后是悄无声息蔓延开来的黑暗。

怎么回事，小金心中疑惑，潜入湖底又钻出水面，叫道：“哥哥，阿七！”

湖面上洒满银辉，小金抬头与月亮对视，月亮又大又圆，像一只眼睛俯瞰着大地。周围是他今天才遇到的景色，覆着月光的沙漠，远处起伏的山脉，安静流淌的湖水，就连小黄鸭都还停在他的身边。

是龙羊峡没错啊！小金瞪大眼睛和小黄鸭对视，思考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他被水冲走了吗，还是大家半夜醒来去捕食了，还是说……被人类抓走了？

不不不，不会的，容容那么厉害。小金晃晃脑袋，告诉自己肯定不会的，明明大家都在一起睡觉，被抓走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金顶着小黄鸭，又看了眼远处的光亮，小声道：“容容。”

依旧没有回应。

容容不会不回答，如果他在的话。十八哥哥也不会，小金再次晃晃脑袋，瞪着周围铺天盖地的黑暗，忽的想到小时候。在他还是小小鱼的时候，同样是小小鱼的大哥会带着他出去游水。又因为他与众不同的颜色，大哥会特地跟在他身边。

可是那时候的小十九跟现在一样好奇心强烈，时常游着游着，转个弯就被一片叶子吸引了过去，或者跟着一只轮虫游跑了。大哥在第三十六次找到因为迷路蒙头乱撞的他的时候，告诉他，如果游丢了，就在原地等候，大哥会来找你。

“如果大哥没找到呢？”那时候的小十九问。

“大哥没找到，别的哥哥也会找到，不过一般都是大哥先找到。”那时候的鲤青这么回答。

要等吗？小金停在原地，又朝着深深的湖水呼唤了一声：“十八哥哥！容容！阿七！”

还是没有回应。

湖水沉默着，像是一大块吸附声音的奇异生物般，悄无声息的带走了所有声响，小金什么也听不见，包括他开始变得慌乱的开和鱼鳃的声音。

冷静，冷静。

小金深深的呼吸一口，心中默念着，强迫自己安静下来，进入思考状态。晚饭后，大家围在一起聊天，而后睡觉，他的左边是十八哥哥，右边是阿七，容容挡在前面，把嵩草和茅草盖在他们的脑袋上。

对，嵩草呢？小金左右张望，如同心灵感应般，一片阴影漂浮在水面上，缓缓朝着光亮的地方漂去，而后阴影散去，显现出嵩草的轮廓。

原来在那里，小金摆摆胸鳍，想要追上前去。旁边小黄鸭忽的叫了一声，小金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发现那只他顶回来的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也朝向光亮开始漂动，他翘起的尾巴在前，两只眼睛盯着小金，又叫了一声。

平静的水波不知何时开始改变，悄然掀起波浪，而涌动的方向便是小黄鸭前进的方向，是嵩草前进的方向，也是光亮所在的方向。

波浪一下比一下凶猛，颠簸着澎湃着，小金要用力拍动鱼鳍才能保持平衡，可是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前方便传来一阵吸力，嵩草、小黄鸭、水草、湖底泥沙统统旋转着朝着光亮涌去。湖水变得冰冷又灼热，湖面下起雨又盘旋着狂风，漩涡旋转着升起，视线变得浑浊，小金再也坚持不住，大声喊道：“容容！哥哥！”

容容摸摸他的额头，道：“醒了？”

小金：“？”

小金迷茫的看着他，下意识道：“你回来啦，容容。”

鲤十八凑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又做梦了？梦到哪里去啦？”

小金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地方，身上盖着嵩草，小黄鸭在水里漂着，十八哥哥游在左边，右边鲫七翻了个身无语道：“睡个觉还这么啰嗦，真不愧是你啊。”

小金转头看，岸上黄沙失去了金灿灿的颜色，月光也没有那么亮，月亮小小的挂在天上，还被云遮住了一半，没有风，也没有下雨。容容碰碰他的脑袋，道：“怎么啦。”

原来是做梦啊，小金终于放松下来，回过头蹭蹭黑色大鲵的颈侧，道：“好黑好黑，大家都不在，你不在，哥哥也不在，只有这个黄黄的会叫……啊！”

小金忽的一声大叫，鲫七尾巴一僵差点沉到水里，怒道：“还睡不睡觉了！”

小金胸鳍抖了抖，他小心翼翼的指着湖面中央，道：“我还在做梦吗，那里怎么有光？”

不远处的湖面上亮起或亮或暗的灯光，照亮各自的一小片水域，远远看去，黑暗与光亮交错，像是背斑高原鳅身上的大大小小的深色团块。

鲫七“啧”一声，道：“没见过抓鱼吗，别过去就对了。”

容容看着他，道：“梦到了什么？”

“有光，嵩草和它漂过去了……”小金拍了下摇摇晃晃的小黄鸭，忽的反应过来，叫道，“抓鱼！什么抓鱼，有鱼被抓住了吗，就在那里吗！”

容容歪歪脑袋，再次拍拍小金的额头和脊背，确定他恢复平静后，道：“想去？”

“想！”小金拍拍尾鳍，十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