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找到了吗?”
余之南:“没有哇。”
文森特:“有收获吗?”
任长松:“……”
文森特弯腰从支流里回收潜水无人机,看着脚边欢快的流水,道:“我也没有啊……”
耳机里时不时响起的静噪,还有队长和小余走动的声音,衣物摩擦的声音。夏日风起,带起一树波浪,文森特眯起眼睛,迎着树叶间洒落的碎光看了会儿,再次打开队长大人的对讲机,道:“吃午饭啦队长。”
任长松:“……我是队长!”
文森特随手在屏幕上将所在区域填上黄色——表示寻无此鲵。他看着自大坝后一路延伸过来的黄色色块,眉毛动了下,道:“那吃饭吗队长,下午大概能扫完J列,明天跨山坪,后天扫贵德,预计至少三到四天还不一定能找到……所以我又买了点东西,你不觉得一个无人机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吗?”
老任顿了下,而后真心实意道:“买!”
耳机里小余飘忽的喊声传来:“来啃面包啊队长!”
老任“嗯”了一声,对着对讲机叮嘱道:“先休息,但是精神不能放松。”
文森特按着耳机应了声,听到那边老任问小余怎么才能把对讲机远程控制给关掉,他忍不住弯了下嘴角,抬手切断了与手台通讯点的联络,站在支流旁的树下思考了一瞬什么叫做“精神不放松的休息”后,再次将潜水无人机放入黄河,看着他缓缓靠近D4区域。
他站在老任之前十分想来的对岸,转身找村口的小卖部买了点矿泉水和饼干,顺便打听一下这几天有没有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听说对面村子的鱼都学会捡垃圾了?
收银台大妈撇了撇嘴,道:“那是家们垃圾多呗。”
“这样啊,”文森特笑了下,再次打量了下小小的店面,道,“怎么这边没见有人打鱼,龙羊峡泄洪那几天还有比赛呢。”
“哎哟!”收银台的大妈连连摇头,道,“那不敢那哈不敢,你歪果仁不瓦请,扎里鱼俩脑门都不吃撒,鱼,不吃。”
大妈接连比划了几下,生怕这个年轻人听不懂,文森特掀开冰柜,又拿了罐可乐,道:“谢谢,鱼,不吃。”
大妈满意点头,一边亮出收款码,一边道:“前头有个大筒车,看的人多着俩。”
文森特点头,再次道过谢后,拎着东西出了小商店。
水车就矗立在C4区域内,不知是何时建造的,滚轮呈现出长年被水浸润的陈旧颜色,滚轮的一小半被沉进水里,在流水的推动下,有规律的转动着。用来远距离提水的木槽早已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的人工灌溉渠道,如同河流一般延伸到远处。
文森特扛着背包,一手握着冰凉的可乐罐,抬头看河边不停旋转的巨大筒车。他之前路过一次,回来的时候又路过一次,现在特地走过来,走近,站在水车下,内心依旧随着转动的水筒上下起伏着。
在他看来,延续至今的中华文明就像河上这架噜噜转动的水车,山川造就了它的形态,它也成就了山川的壮美,水流扬起又落下,溅在不知来自何年代的木质骨架上,木筒一轮又一轮浸入水中,接纳冲撞而来的河水,再次将它高高带上半空。经年久月里,它始终沉默而醒目的矗立在河边,周围喧闹时默不作声,但是当一切沉寂下来后,水车的转动声音从未远去。
就像这条同样沉默的河,这片同样沉默的大地,这片大地上勤劳而勇敢的人民。
文森特恍惚间想起爸爸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留在美国,那里有世界顶尖的实验室和团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和研究员,有充足的资源置换与合作项目,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又为什么选择中国。
他当时说不清楚,现在依旧没办法完全的准确表达,只是觉得这种文化,这片土地,就像这条河这家水车一样,越过大洋,穿过彼岸,在内心深处一刻不停翻滚着。
“大概是我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液吧。”那时候的文森特这样回答道。
现在的文森特灌了口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依旧觉得这样的血液在流淌着,尤其是靠近黄河之后,仿佛共振般,日日夜夜震颤着他的心脏和脉搏。
“啊,果然还是可口比较好喝。”文森特手指弹着易拉罐,自言自语说着。手腕上智能手环传来提醒的声音,“向日葵号”已经潜过D4区,正在向着D3前进。
文森特再次看了眼光影之间转动不休的水车,打算将划在岸上的D5区走一遍。余光里一只花背蟾蜍从水里游过来,他继而连跳几下,停在水车下方,正巧水筒转至最高处,清凉河水倾泻而下,如同雨天降水洒落在蟾蜍身上,背部花纹清晰可见。
“哇,真的有啊!”周围的游客惊讶说着,举起手机录了段视频。那只蟾蜍也并不怕生,跳上水车下的石台后,便就地伏下来,看起来就像在享受水流一般。
文森特眉毛跳了下,觉得有点奇异的有趣,又说不上为什么。
他想了想,也录了段视频给队长大人鉴定。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他几步跃到河边,想仔细看一看。花背蟾蜍被惊动,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跃走的动作一顿,又重新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