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喜不自禁的魏婉儿,谢重华也笑了起来“合着是表妹自己喜欢那狗,方才表妹在我那还说是母后您想养条狗,管我要呢。我想着不对啊,母后什么时候喜欢养狗了,就没应。”
说到这儿,谢重华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下回表妹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你开了口,能应我肯定是应的,何必绕弯子拉上母后。下回可不好再这样的,在我这倒是没什么,可对着旁人,到底不妥当。”
轻飘飘还带着笑的话语,就像一个巴掌甩在魏婉儿脸上,魏婉儿当即臊红了脸,面上火辣辣的疼。
魏太后一惊,魏婉儿可没告诉她,已经打着她的旗号要过一回还没要成功这回事。再看她红彤彤的脸蛋,才生出的那点薄薄不满立马烟消云散,只剩下心疼,婉儿和皇后不亲近,不好意思直接张口,便用了她的名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家家的小心思罢了。转而对谢重华不满起来,小姑娘家面皮薄,哪有皇后这样直接戳破的,一点面子都没给婉儿留。
“哀家是想养条狗来着,到底没白疼她,时刻惦记着哀家。”魏太后帮魏婉儿捡脸皮。
“谁说不是呢,满宫都知道表妹孝顺,事事以您老人家为先。”
魏太后点点头,再是赞同不过。
魏婉儿脸颊隐隐一抽,总觉得谢重华话里有话,阴阳怪气的紧。
“陪着哀家这个老太婆,她也怪无趣的,给她条小狗儿养养,也能打发下时间,哀家也能跟着乐乐。”魏太后是真疼魏婉儿,哪怕已经闹得不好看了还想遂了她的心愿。
“只要母后您不嫌弃獒犬野性难驯就行。”谢重华就见刚刚还难堪地低着头的魏婉儿把头抬了起来,两眼兴奋地直冒光,心下一哂。
“怎么会,狗还不是看人怎么养的。”魏太后觉得谢重华顺眼多了,这才有点当嫂子的样。
谢重华笑“那我去信让我三哥再寻一条更好的獒犬来。”
魏太后下意识点头说好。
一盆混着冰渣子的冷水兜头浇下来,将笑容冻在魏婉儿脸上,方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望,巨大的失望令她想也不想就喊“我就要你那条”
谢重华彷佛被吓到了,惊疑不定地望着失态的魏婉儿。
魏太后尴尬了,一边觉得侄女不懂事,一边觉得谢重华不识趣,把她那条狗先给了婉儿又能怎么样,何至于闹得这么不体面。
话一出口,魏婉儿也知道自己莽撞,赶紧描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喜欢皇后嫂嫂那条小狗。婉儿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我是真心喜欢,还请嫂嫂成全。”说着,她还起来冲谢重华福身行礼。
魏太后嘀咕,侄女这是怎么了,被那狗勾了魂似的不依不饶。心里埋怨侄女不懂事,嘴上却准备帮腔,只还没开口就被谢重华截了话头。
“表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论理我是没有不应的,左右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只是这狗是三哥亲自为我挑选的生辰礼,是三哥一番心意,若是转送与表妹,与情不合,传出去也是徒惹非议。”谢重华一脸歉然。
魏太后把话咽了回去,再勉强要,传出去的确好说不好听了。
眼见着魏太后都偃旗息鼓,魏婉儿急了,刚刚经历的忽喜忽悲大起大落,早已令她心神大乱,当下冲口而出“再另外让谢三爷送一条给你不就行了。”
“那另外送一条给表妹怎么就不行了。”谢重华无奈极了,“表妹何必要为难我。”
“婉儿。”魏太后头疼起来,再是偏心,也觉得侄女过分了。
魏婉儿咬了咬后槽牙,转瞬红了眼眶“嫂嫂并非那条狗不可,何不成全了我,嫂嫂就再疼我一回吧。”
见她眼圈儿都红了,魏太后立场又变了,不再怪魏婉儿强人所难,只怪谢重华小气连一条狗都不给,给了,不就没事了。
“罢了罢了,你就给了她吧。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是个不醒事的,你当嫂子让着她点。”归根究底,魏太后还是觉得当嫂子的让小姑子天经地义。
谢重华站了起来,略略一福身“母后恕罪,恕儿媳不能从命。”
不曾想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重华还不松口,魏太后青了脸,怒道“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你何必斤斤计较,这就是你一国之母的气度。”
“不是一条狗,而是兄长一番心意,儿媳不忍践踏兄长心意。”一开始就给这条狗的地位定下个高高的基调,哪怕日后魏婉儿强抢进寿宁宫,她也能名正言顺要回来。当年,她就吃亏在想当个好皇后,所以太给这姑侄俩面子。如今连皇帝她都不稀罕了,皇帝他娘又算什么。
魏太后气极反笑“你少拿大话来压我,你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知道,你出身好,你瞧不起我这个婆婆。”
魏太后气得连哀家都忘用了,出身是魏太后最自卑的地方。她爹就是个泥瓦匠,她五岁上就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因缘际会进了先帝爷潜坻做丫鬟。不曾想气运逆天,只伺候了先帝一回就怀上了儿子。
可就因为出身低,儿子一生下来便被抱走,和她不亲。也是因为出身低,儿子都做太子了,先帝爷宁肯后位空悬,都不肯封她做皇后,只把她提到妃位上。
对于出自百年望族还顺风顺水当了皇后的谢重华,想当皇后当不成的魏太后天然不喜“可就算我出身再低,皇帝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皇帝身上留着哀家的血”
说曹操曹操到。
景宣帝来了。
景宣帝自然不会来的这么巧,他是谢重华搬来的救兵,他既然想扮演好丈夫,谢重华自然要成人之美,给他展现的舞台。
景宣帝刚及弱冠,身形颀长,剑眉星目,加上一身帝王雍容,更显丰神俊朗。
景宣帝不动声色扶起请安的谢重华,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心想难道是太后过分了,把她气成这样。当下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这是谢重华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景宣帝,活生生的,不再是阴阳两隔,想扑上去咬一口都无能为力。恨与怒,蜂拥而至,几乎要将谢重华淹没,身体因为汹涌的情绪而微微战栗,她用尽全身气力压制,双手却不受控制。
猝不及防被轻轻一捏,谢重华突然间平静下来,手也不再发颤,还有点想笑,为了麻痹她以及她背后的谢家,难为景宣帝演了这么多年的好丈夫,连这种细微之处都没遗漏。
上辈子,她输得不冤。这辈子,换她来表演。
谢重华抬眸,看一眼景宣帝,眼里透着三分无奈三分委屈还有四分欢喜。
两人的眉眼官司并不隐晦,魏太后和魏婉儿都看见了。
魏太后更生气了,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