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归去来
第十八章众矢之的
冥界。
北阴酆都，明晨宫。
“苍……姑娘？”
苍绯转过头，对着殷逸川嫣然一笑。
“殷公子，好久不见。”苍绯落落大方地开口。
殷逸川隐约感觉到，只数十日不见，苍绯似乎成长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做事急躁的小丫头了。
“你怎么来了？鬼门关怎么样？世子殿下还好吗？”殷逸川问道。
“鬼门关一切都好，孟极出世给鬼门关的酆都驻兵很大的威慑力，再加上有黑白无常在城中接应。他们没有怎么反抗，就直接将王城交出来，浮壁几乎是未损一兵一卒就将王城拿下。父君当年的那些老臣都赶来对兄长跪地称臣，兄长东阴鬼帝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就等登基大典完成仪程了。”苍绯笑着说：“无常殿被焚毁，兄长召集了城里最好的建造师，正在连夜重建，应该过几天就可以入住了，我先赶来酆都给你们报讯。”
“那就好。”殷逸川欣慰地点点头。
“那个……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你的事，还有……天子陛下的事。”小心留意着殷逸川的神色，苍绯犹豫着开口：“你现在……还好吧？”
“我很好啊！”殷逸川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本来是来找母亲的，没想到还顺道捡了个父亲，而且现在还是个太子呢。如今你我也算是平级了，公主殿下。”
听着殷逸川说着这些看似幸福的话语，苍绯却笑不出，她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轻声道：“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殷逸川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收起那不由衷的笑来，轻声叹口气。
“我们都在变，不是吗？”殷逸川轻声道：“你也不是当初在神君营帐里，劫持我的那个小丫头了。”
“是啊。”苍绯苦涩一笑：“我们都变了，被这个世界逼着改变。”
一时间，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对了，你去见过琴师了吗？”殷逸川再次开口问道。
“还没，秦公子拽着我要来先看你。也该去找琴师了，先把正事了了再来和你叙旧。”苍绯作揖拜别：“那我先告辞了。”
苍绯离开明晨宫，秦方泽走过来，揽住殷逸川的肩膀上。
“你们俩刚才那个什么气氛？怪怪的。”秦方泽问道。
“因为她明白。”看着那火红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殷逸川轻声道：“她生于帝王之家，她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可庆贺的，她是想对我说同情和安慰的话，但她说不出口，只因我们两个都深陷在这爬不出的泥潭里。”
“什么叫爬不出的泥潭？你有的选啊！”秦方泽立刻道：“你若不愿意当这个太子，咱们可以走啊！昨天我们刚跟你说过吗？无论去人间还是去哪里，我们可以离开呀！”
“若真是那么容易走得了，就好了。”殷逸川低头笑笑。
“你是怕……你父亲不肯放你走吗？”秦方泽问道。
“不只是他。”殷逸川道：“无量狱里的十七年已经折磨耗尽了他的身体，他没有多少时日了。这件事他自己知道，魁昂知道，屠渊知道，那许许多多虎视眈眈这个天子之位的人都知道。而我这个他唯一的继承人，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席话，说得秦方泽愣在当场：“真的假的，逸川你别吓我！”
“方泽，如今这茫茫五阴，想取我性命之人，怕是都数不清。”殷逸川轻笑一声：“接下来的时日，才是凶险万分。”
“是因为凶险……”秦方泽突然话锋一转：“你才对蔚执风那么冷漠吗？”
殷逸川一愣，没想到秦方泽会忽然提到蔚执风。
“我又不傻，你俩现在那么不对劲，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秦方泽说：“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连话都不说？你是不是又犯傻？知道自己身处险境，想把他给摘出去，不想连累他？当初赶他走是这样，现在是不是还是这样？”
“是也不是。我们两个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殷逸川叹口气：“方泽，你就不要管了。”
“逸川……”秦方泽还要继续劝说，却见殷逸川突然转身。
“我还有事，去一下泰煞宫。”殷逸川说着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没给秦方泽阻拦的机会。
殷逸川离开正殿，大踏步走出明晨宫，再一次见到站在那里的蔚执风，再一次对他视而不见。
看着殷逸川的背影再次消失在视线里，蔚执风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答应我，你不能放手。”不知何时，秦方泽走到了蔚执风身侧，轻声道。
蔚执风疑惑地转头看向秦方泽，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我说，你绝不能对逸川放手。”秦方泽道。
蔚执风一愣：“你为何……”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对你这般冷淡。”秦方泽无声叹口气，道：“但我了解逸川，他向来自称是冷心冷情，实际上内心却比谁都要柔软。他给自己包装了最坚硬的外壳，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打他出生起，就没有过多少温暖，他受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的罪，他被欺负怕了，不敢轻信任何人，更不敢对谁有情感托付。可自从见到了你，他就变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说，是你改变了他。”
秦方泽定定地看着蔚执风，一字一顿道：“没了你，他真的会活不下去。”
蔚执风怔在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这话会从秦方泽口中说出。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答应我……”秦方泽神色认真而笃定：“你绝不会对他放手”
看着秦方泽的神情，蔚执风嘴角缓缓勾起，他举起左手，手掌中发着幽幽的白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之下如溪水一般流动着。
“当年离开鬼门关的时候，我曾许诺，若殷逸川有任何事，我自甘堕天。”蔚执风缓缓将那左手握拳：“这个承诺，永生有效。”
深夜，幽城。
东郊，云竹路七号。
一好看的双手出现在眼前，盖住手稿上那工整的“堕天”二字。
戚落从书中抬起头，神色有些恍惚。
眼前，是温和笑着的黎岸，正低头看着他，
“手机，响了好久了。”黎岸温柔地开口，眼睛瞥瞥放在桌上的手机。
戚落下意识地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着。自己方才一直沉浸在书中的情节，竟全然没有听到，
戚落赶紧拿起手机，是乔雨的电话。
乔雨曾说会晚一点通知他明天是否能去训练场，戚落接起电话。
还没等他开口，乔雨的声音就尖叫着闯了进来：“落落落落落落！真是太棒了！你知道吗？汪浅他醒了！”
“哦，醒了。”戚落淡淡应一声，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汪浅醒了，没有出人命，基于人性和道德他是该是庆幸的。但一想到汪浅那张嘴脸以及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戚落就忍不住盼望他永远都不要醒来。这想法，邪恶却真实，
而且他知道，汪浅醒来之后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你知道吗？”乔雨兴奋地喊着：“汪浅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韩老大打电话，说他要开新闻发布会，要澄清你们的关系！”
“你说什么？”戚落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