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绯”苍羲立刻坐到床边,扶着挣扎着坐起的妹妹。
苍绯脸色苍白,两眼泛着血红,死死地盯着蔚执风,声音虚弱嘶哑,却掷地有声“你知道”
“是。”蔚执风道“在鬼门关驿站的时候,谢大人曾交付给我一封书信,将一切告知。”
“鬼门关驿站”苍绯的声音开始剧烈地颤抖着,说话很慢很慢,似是每发出一个声音,就要在自己心头剜上一刀“还在鬼门关的时候你就知道所以你在冥阵中不救我你知道鬼门关将遭难你却不告诉我还一路有说有笑地将我带到这里”
“东阴君上所托,执风不敢忤逆。”蔚执风的声音仍是淡淡的,没有情绪的,以至于听上去有几分冷血。
“好啊,好一个不敢忤逆”苍绯指着嵬名靖,嘶哑着怒吼道“他嵬名靖,是我父君的属臣,他不敢忤逆。你有什么不敢忤逆的”
双眼仍死死盯着蔚执风,苍绯挣扎着翻下床,一个不稳,整个人掉下床,重重摔在地上。
“绯绯”苍羲立刻上前,试图将苍绯扶起,却被她一手推开。
“你分明就是,就是不想管闲事,怕惹祸上身”苍绯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对蔚执风怒吼道“好啊,好你个度尘君,好你个天尊弟子,好你个三清天的神君原是我看错了你,这一路上,我还一直以为那些关于你的坊间传言都是以讹传讹,你蔚执风并非为了权位争斗而冷血无情之徒,不过现在看来,竟是传言不虚啊”
“绯绯你别”苍羲试图阻止自己的妹妹继续喊下去,却唯恐伤到她,心痛不已又手足无措。
“你明明可以救父君的你有这个能力救他的我知道你有的”苍绯吼着,眼泪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我亲眼看到,你可以一人之力,在月沉江上燃起百里三昧真火,烧尽千百水鬼。以你的本事,若肯帮我,我们可以回无常殿救出父君的可你不仅不帮,还瞒着我。蔚执风,你是怎么做到的,对我鬼门关将临之大难无动于衷,让我生生错过救父君的机会的”
见苍绯越说越激动,而蔚执风只是低头隐忍着,一句也不反驳,生生地将所有指责与怨怼尽数吞下。殷逸川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蔚执风并非你说的那种人,他只是不想辜负君上的嘱托,更是想保护殿下啊”
“保护我”苍绯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殷逸川,你要不开口,我都忘了。原是并非度尘君无情,只是我父君、我苍氏一族、我鬼门关众生,对于度尘君而言,都比不上一个你重要。”
“殿下”殷逸川愣在原地。
苍绯满脸的泪痕,冷冷地看着殷逸川,道“他蔚执风既许诺了父君,要将我困在浮壁,却怎地一见到你性命堪忧,便什么都顾不上了,非要破阵呢”
听到苍绯的质问,殷逸川立时傻愣在当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蔚执风。
蔚执风仍旧低着头,不回应,不反驳,不辩解,似是一切皆与他无关,又似是已然承认了。
“哈哈哈哈”看着蔚执风的沉默,苍绯突然开始大笑,她仍在泪流满面地哭着,笑声如同裂帛一般,嘶哑着,扭曲着,叫人听上去生生冒出一身冷汗来。
听着这笑声,殷逸川只觉得心口处闷着痛,似是有人在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再用巨石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砸上去,不会留下丝毫伤痕,却是痛在血肉中、骨髓里。
屋里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苍绯一人的笑声格外突兀。她笑了好一阵,似是笑累了,才停下,泪眼婆娑地看着蔚执风,颤抖着冷声道“原是我不配,我鬼门关众生皆不配你度尘神君相救”
“殿下”殷逸川的声音颤抖着,却不知如何开口。
“殷逸川,你也知道,对吧你也知道我鬼门关将有难,是与不是”苍绯看向他,继续道“否则在那冥阵之中,你怎会力劝他不要破阵”
殷逸川低下头,说不出话来,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纠缠着衣角,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
“你知道你们都知道你们谁都不说你们都眼睁睁看着我鬼门关毁于一旦”苍绯颤抖的手指着殷逸川,身子匍匐在地上哭吼着。
“绯绯”看到妹妹这幅样子,苍羲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力抱住苍绯“绯绯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滚滚出去全都滚出去”苍绯血红着双眼,瞪着殷逸川,挣扎着嘶吼道“殷逸川别再让我看见你”
在殷逸川惊惧的眼神中,苍绯冲他挥舞着双手,狰狞扭曲的五指似是要将他活活掐死一般,嘶吼着“殷逸川,我恨他蔚执风,但我更恨你”
“绯绯冷静一下冷静”苍羲从身后抱住苍绯,将她用力拖拽回来。
“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滚啊”苍绯大吼一声,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苍羲的怀中,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兄长我们没有父君了”
将妹妹用力地拥在怀中,缓缓抚着她的背,苍羲垂泪对桑迟道“君上,国破家亡,痛不欲生小妹失礼,还请君上莫要怪罪”
“请两位殿下节哀。”桑迟站起身,低声道“咱们都走吧。”
离开前,殷逸川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苍绯,只见她埋在苍羲怀中,哭成泪人儿。殷逸川只觉得自己脖颈上被双绛刺破的伤口,隐隐作痛,顺着血脉的流向,延展到胸口。似是那双绛的锋利针芒也随着自己的血流而下,刺入柔软的心脏中,血流如注。
一行人离开别苑,只留下苍绯和苍羲在屋里,嵬名靖驻守在门口。
殷逸川走出房间,下意识地仰起头,蒙蒙亮的天空被高耸的宫墙切割成狭长的形状。殷逸川的精神有些恍惚,竟有种迷茫的错觉,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秦方泽站在他身侧,一道抬头看向天空,幽幽开口“逸川,你可知道,苍姑娘为何更恨你吗”
殷逸川慢慢转过头,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似乎还无法理解他的问题。
“因为她”秦方泽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转回头与殷逸川对视,柔声道“对你生了情。”
“方泽”殷逸川哽咽一下“不可胡说。”
“逸川,你一向对人心洞若观火。我都能看出来,你是真的看不出,还是装作看不出”秦方泽脸上的笑意更浓,却看上去愈加悲伤“逸川,从何时起,你在我面前都要伪装了”
“我没有,方泽,我是真的”殷逸川只觉得人生第一次,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秦方泽,离他好远。
“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秦方泽的目光越过殷逸川,看向他的身后
“我只是不知,从几时起,那个能仅凭一个眼神就与你心有灵犀的人,不只是我了。”
唉,写这一章写到苍绯的话时,写得我心里也不好受。
蔚执风错了吗殷逸川错了吗苍岐错了吗桑迟和烛溪错了吗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去保全大局,最终却很多事无能为力。
故事中如此,现实中何尝不是呢
终是时也命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