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逸川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无声地叹口气,轻声道“扁舟子,我活到现在这十七年,太多事都身不由己。这一回,你便由得我自己做主吧。无论结果是苦是甜,总算是我自己选的。”
“公子,你别嫌我话多。”看着殷逸川的苦笑,扁舟子忍不住开口“你那么在乎度尘君,那么舍不得他,当初就不该赶他走的。”
“是啊。”殷逸川笑着摇摇头“我想我还是后悔了。我说让他走是为了他好,可如今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我在这锁魂牢中生不如死的时候,我还是想他,想让他即刻便回来陪着我,想让他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殷逸川眉头微簇,抬头看向扁舟子,那笑容中含着一丝罕见的脆弱“扁舟子,你说我今天沦落至此,是不是活该想让他走的是我,他真的走了,想让他回来的又是我。我是不是个反复无常、朝秦暮楚的两面派”
“公子,你不是两面派,你只是太在乎他了。”扁舟子立刻猛地摇头“你想留住他,又怕他会因此而受伤,所以举棋不定、关心则乱。这不是活该,这是情谊。”
“情谊。”殷逸川自嘲一笑,无力地仰起头“我的情谊,原是利刃。”
“公子”扁舟子还要劝慰,却被殷逸川打断。
“别说这些了。”殷逸川拍拍扁舟子的手,示意他帮自己重新穿上衣服,神色恢复平常,问道“我有事要问你。”
扁舟子立刻收起自己的情绪,先将殷逸川把里衣套上,方才上药疼出来一身冷汗,里衣刚一穿上就湿乎乎地贴在他的身上。扁舟子赶紧念个诀,帮他把衣服烘干,殷逸川对他感激一笑。
“薄照自立的谣言当真传入王城了”殷逸川边穿衣服边问。
“是。”扁舟子道“按照公子之前计划的,现在王城中谣言满天飞。不仅如此,这谣言在传播过程中还有人添油加醋,如今传到酆都王城,竟多了不少耸人听闻的说法。”
殷逸川一挑眉“譬如”
“譬如薄照在鬼门关招兵买马,扩充军队;譬如他奢侈铺张,出行擅自僭越用天子仪仗;再譬如”帮殷逸川把外衣穿至妥帖,扁舟子压低声音道“他和北阴天子的宠姬有一腿。”
“什么”殷逸川一愣“天子宠姬难道是”
“如今酆都六宫,除了廉媚,谁还担得起宠姬的名号”扁舟子反问道。
“薄照和廉媚”殷逸川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廉媚可是廉崇的妹妹,她怎么可能和薄照扯上关系”
“我听着也觉着不可信。”扁舟子耸耸肩“但确实这样的谣言就传来了,现在已传遍大街小巷,但搞不好哪天就会进了天子陛下的耳朵。”
二人一时沉默,洞窟之中只有扁舟子帮殷逸川系上衣带的细微布料摩擦声。
“那如果”殷逸川思索片刻,缓缓道“魁昂信了这传言,对你我而言是福是祸”
“这就不好说了。”扁舟子分析道“薄照是他最为信任的武将,薄朗曾助他登上帝位;但廉媚背后又有廉崇,他最疼爱的儿子魁功也是廉媚所出。这样算来,如何取舍,就算我是皇帝,也会纠结。”
“但是魁昂不是你我,他考虑的未必是舍谁取谁。他考虑的,也许是若北阴最有势力的两大家族联合起来,自己这帝位也就坐不久了。”殷逸川道。
扁舟子一惊“公子的意思是”
“魁昂若真信了这谣言,恐怕会血洗酆都朝堂。”殷逸川一字一顿道。
“那公子是希望他信还是不信”扁舟子压低声问道。
“薄照把控酆都兵权,廉崇门生遍布酆都朝野,如今就连最邻近的鬼门关都成了薄照的势力范围。”殷逸川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你猜,如果魁昂真的要给酆都朝堂来一次大清洗,他能求助于谁”
“南阴浮壁”扁舟子立刻道。
殷逸川未置可否,只是脸上笑容加深。
“公子,这是天赐良机呀”扁舟子立刻兴奋许多。
“此事关乎酆都朝局全盘,必须慎之又慎。若能把握得住好好利用,便是天赐良机。”殷逸川话锋一转“若利用不好,便是自寻死路。”
“明白。”扁舟子忙不迭地点头“公子下一步准备如何”
“你用映像术给苍琼捎个口信,让她想尽办法让魁昂得知薄照和廉媚的关系。”
“苍琼”扁舟子不解“她能有办法吗她不是一直被软禁在宫中吗”
“的确,她做会有一点难,但这件事情没有别人能够代替。”殷逸川道“我们自打来酆都以后,结交盟友的都是廉氏一派。如今若要将廉媚从鬼后的位子上拉下来,若被他们知道了,你我怕会死无葬身之地。苍琼和魁宇好歹人在宫里,还是有机会的。”
“说的也是。”扁舟子点点头“那这件事必定要对四殿下保密了。”
“是。”想起那个单纯到透明的笑容,殷逸川的话不禁有一瞬的犹豫。
“那公子不害怕有朝一日,他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吗”扁舟子担忧地问。
“如果真的有那一日,他也会对我死心了吧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在背后捅他刀子,他若不恨我就出鬼了。”殷逸川苦笑道。
“公子,说句我不该说的。”扁舟子道“你的朋友并不多,为何要将这为数不多的几个都一一推开自己身边呢从前的度尘君是,如今的四殿下也是。”
“因为”殷逸川看向扁舟子,露出一个笑“我的情谊,原是利刃。”
此刻的殷逸川,虽是笑着的,却看上去比哭还要悲伤。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谁都有说话。
半晌,扁舟子开口转移话题“公子,我看你的身体是不是比之前好些了之前的那个病怎么治好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好的。”殷逸川实话道“被困在这锁魂牢里,反而之前那些不适感都消失了。现在虽然还没办法恢复之前的体力,但确实发病时的痛苦都已消失了。”
“那真是太好了”扁舟子说着从贴身衣服里拿出三张小小的符纸,每个看上去只有指甲大,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咒文,递给殷逸川,道“公子,这是抵御此处冥阵的符咒,我从廉府一道偷出来的。但我想你公子现在的身体,怕是即便戴着这符咒,也游不出葬生川。而且以我对公子的了解,此时也不会选择逃离此地。”
殷逸川接过那符纸,点点头“没错,此时我若离开了,便是承认了自己的罪状。之前所有的设计和规划都将付诸东流。如今有了薄照和廉媚的这一步棋,我更加不能半途而废。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能离开。”
“那我把这三贴符咒留给公子,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公子定要为自己考虑,先保命逃走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扁舟子苦口婆心地嘱咐道。
看着他担忧的样子,殷逸川安慰地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我自有考虑。”
“一个时辰快到了,我得走了。”扁舟子起身。
“好。”殷逸川拍拍他的肩膀,嘱托道“万事一定小心,凡事要为自己考虑,先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扁舟子被这一模一样的嘱咐逗笑,转身离开锁魂牢。
殷逸川找了一处洞窟,又坐定修冥了一阵,再站起身,身体有了些力气,只是又感到饿了。
洞窟中不见天日,无法估算时辰,殷逸川在洞窟中简单转了转,原想找找魏老头,却没见到半个人影。这锁魂牢也不知有多大,似有千万个洞窟,大洞套小洞,一个不小心就会走迷路。殷逸川不敢走远,他对自己的方向感可是一点底都没有,怕一旦下次扁舟子再来就找不到自己了。
重新走到水幕前,殷逸川将一纸符咒贴在耳后,屏息一个纵身钻入水幕之中。
殷逸川少时经常与秦方泽畅游寒川,寒川地处北境,河水即便是夏天也是冰凉的。入了冥界之后,他又曾经为救蔚执风浸入月沉江底,那江水深处比寒川都要冰冷。然而这两处,比之葬生川,竟都算是温暖的了。
在指尖碰触到河水的瞬间,殷逸川就感到一股冷意从指尖开始,向身上蔓延,自己浑身的骨头被瞬间冻僵了。即便有再好的水性,都不可能在这水中撑过一盏茶的功夫。同时周身的累累伤痕也被冰水激得剧痛不已,叫嚣着要他回到洞窟之中。
幸而自己有符咒加身,使了些法力暖身,才能勉强驱寒,在川中游弋。殷逸川愈加懂了,为何锁魂牢不需要守卫,不用法力,根本游不出千丈葬生川。而凡是进了锁魂牢、经过流水刑具的,怕是有这符咒也没命用了。
游在这暗无天日的河底,唯一的光亮来自于锁魂牢中微弱的火光,而此时也在自己身后渐渐远去。殷逸川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在月沉江中,蔚执风与自己赌命。他青色的衣衫漂浮在寒冷的江水中,面色惨白,唯一的亮光就是手里那一团三昧真火。
蔚执风,三清天天尊座下弟子,可呼风唤雪、屠龙造日,曾使十万神兵堕天,是三界多少众生景仰而敬畏的世间无二神君那个时刻,为了他殷逸川,将自己的生命随波逐流,任凭天意决断。
他曾因为这近乎癫狂的执著而决意与他绝路同行,然而如今却
殷逸川闭上眼,他此时只想一直呆在水里,这样他就可以欺骗自己,不是自己冷血无泪,只是这泪水都流入了葬生川中。
殷逸川突然很想撕了耳后的符咒,任凭自己坠入这冰冷刺骨的葬生川中。就让自己的肉身,连同那思念到极致疼痛的灵魂,一同葬生。
就在此时,有什么冰冷而滑腻的东西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殷逸川立刻睁开眼,只见一只小小的红色双鲤游动在自己脸颊周围,从嘴里吐出一卷尺素给殷逸川。
殷逸川接过那一卷尺素,还未打开,侧面所书的几个字就让殷逸川呼吸一滞。
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仿佛看到这几个字就能看到那双笑意盎然的桃花眼
“逸川亲启。”
写完小川川怼大小姐很开心,虽然大小姐也不是坏人,但还是想看小川川为了爱情直白一回,可惜这些话风大人没有听到
小川川第一次果上身,然后华丽丽地被扁舟子看光了,目测如果风大人知道了,会把他那双小眼睛挖出来,嗯,后面加一个这个情节好了hiahiahia
很快就要到大啦,从锁魂牢一出来就要各种真相轰炸啦,做好准备木有当然啦,风大人也会回来啦大家能猜到他现在去哪里了咩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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