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并未持续多久,打前站的镖师、侍从,便被锃亮的弯刀轻易收割了生命。
战马渐次疾驰而过,骑过些诗书,这般女子怎么也不该作为女奴流落草原。
母亲曾言,其本是蜀地南剑州一大户人家水氏女子,其父久与匈奴通商,关系深厚。弁朝建国之初,蜀地常有叛乱,其父恐累及家小,便出关于铁弗部避祸。
若水之父赫连铁,为前单于帐下亲信勇士。因见财起意,与水氏发难,生些口角,尽屠其家小,掳其女为婢,诞下若水。
若水少时为奴婢之子,并不受器重,反倒总受欺凌。水氏与其相依为命,吃尽苦头,受尽折磨,辗转沦为各匈奴贵族玩物。待若水长大成人,终是不堪折辱,自尽而亡。
若水虽怜其母亲身世,却并未对铁弗部族有甚恨意,其骨子里所淌,仍是匈奴人蛮而好勇的血脉。弱肉强食,便是塞外诸多蛮族的真实写照。
谁也未曾想到,若水成人后勇冠部族,成为新单于赫连虎麾下最年轻的亲卫,并受封“铁弗雄鹰”之称。其父赫连铁立刻将其接回部族,宠爱有加,并时常将其勇武向别家夸耀。
一时间联姻之人络绎不绝,若水却一个也未曾看上。在他眼中,塞外女子,皆是粗鄙之人,便是比之关内村妇尚且不如,又如何能令他动心。
所倾慕者,唯其母亲那般,清丽隽秀、雍容雅致的关内大家闺秀。然大户人家女子,轻易又怎会来此飞沙走石的不毛之地。
等了些年头,所幸眼前便碰上一位。
麾下亲信数骑早知晓少主心意,跃下战马将那篷车一一搬开。余下诸骑,弓弦未松,依然瞄着圈内,使镖局诸人,未敢轻举妄动。
唐蒙亦是一头雾水,按住刀柄,将唐嫮护于身后,且看这伙骑兵意欲何为。
不多时,篷车已全部挪走,赫连若水轻夹马腹。胯下黄骠马,踩着碎步,踱至唐蒙身前。手上弯刀银鞘,探上前去,拨开唐蒙,露出后边战战兢兢的唐嫮。
“随……我……走。”他说着半生不熟的拗口中原官话,向唐嫮伸出手。
唐嫮怯生生抬起头,竟不知匈奴蛮族亦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若水承了他母亲的精巧面庞,五官又似塞外蛮族一般深邃,编起的小辫迎风飘荡,有股不羁之风。这等容颜,无论关内关外,都当得起一声美姿仪。
唐嫮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望向唐蒙。唐蒙轻轻摇头,将环首刀缓缓抽出。
赫连若水凤目微眯,一甩手,弯刀出鞘,刀背勾住唐蒙手腕,向外一拉,硬是将其手上已抽出半截的环刀复归于鞘内。
被其刀背抵着,唐蒙面色涨红,卯足力气向外拔刀,竟难动分毫。赫连若水仍端坐于马背之上,一副轻松写意的姿态。
“休伤我叔父,若是要我随行,小女子应下便是。”
“嫮儿!”
唐嫮轻轻摇头,示意唐蒙莫要再作挣扎。
“我知你懂中原官话,这些人皆是我叔父部下,我随你走,你不可再害他们性命。”
赫连若水豪爽点头,这些人等,在他金帐骑兵面前,便是连水花都翻不出来。
“不论你欲将嫮儿带往何处,我等皆需随行。”唐蒙急急喊道,此刻已然懊悔万分,千不该万不该接下这趟镖,让唐嫮以身涉险。
若是真令其陷入匈奴腹地,与河间王府这桩婚事,便再无指望了。眼前这匈奴青年虽看着亦是地位尊崇,然其终为化外之民,怎比得上世袭爵位的河间王世子,未来的河间王。只得先随行,再随机应变,徐徐图之。
赫连若水对于唐蒙这般得寸进尺微微皱眉,见唐嫮忽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只得勉强点头答应,心里已是盘算着回帐后如何安置这些人马。
唐嫮轻咬嘴唇,缓缓伸出皓腕,任其抓住。赫连若水轻轻一带,便将唐嫮拉上马背,策马扬鞭,率麾下骑兵呼啸而去,卷起沙尘阵阵。
唐蒙令心腹之人悄悄溜走,回关内向镖局与世子报信。自率余下镖师,分骑马匹,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