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是有些古怪,可要说哪里古怪,俞青芜又说不上来。
从表面上来看,师父为了不得罪皇室,为了他的名利和野心,放走一个女弟子,这是合情合理的。
可虽然合情合理,却不太符合师父萧容齐一贯的作风。
想到此处,俞青芜眉头微沉了下来,也点点头,低声应谢锦宴道,「殿下说得是,臣妾也觉得此事古怪,可究竟是个什么古怪法儿又说不上来,虽说师父这算是弃车保帅之举,可这不太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还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俞青芜眼神里掠过一抹不确定,继而又望向谢锦宴,压低了声音,支支吾吾道,「我总是觉得,师父这回看我的眼神,像是充满了仇恨。」
「从前或许他是虚情假意,意图用慈父做派来控制我,可是纵然是假的,他眼中也想来是满眼慈爱,哪怕我犯错,他也顶多严肃,但绝没有恨意……和杀气。」
说到最后,俞青芜渐渐没了声儿。
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复杂,沉闷,连带着不解。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师父怎会突然对自己生出那样大的恨意来?
总不好是因为,她和谢锦宴扯出了萧凤昀和曲姗姗一事,导致萧凤昀名声尽毁的缘故吧?
「你这般一说,孤也察觉到了。」
俞青芜思量间,谢锦宴也开了口,他伸手拉着她加快了步伐,直至回了客房,才压低了声音,神色极沉重的看着她,说道,「其实孤刚见到师父时,便有这种感觉,但碍于你一直以来对师父的敬意,也就没好说。」
「加上师父从前向来待你最偏心,孤也就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但是今日看来,并非你我多虑,师父似乎……的确对你起了杀心。」
谢锦宴一边说着,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捏着手中的玉版纸道,「孤若是没有猜错,一旦今日你我答应了纳萧氏族中侄女,说不得,师父便会令她将你除掉,然后取而代之。」
「可惜,他低估了你我的感情,也高估了你对他的恭顺。」
「可是,师父究竟为何会起了这种心思呢?倘若他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将你当做垫脚石替他萧氏的族女来铺路,那他为何又会将那足以号令江湖的匕首给你?」
「还有,他既一开始就打算让你做炮灰,又怎么会在你失去内力之后教授你驯兽,驯养虫蚁的本身?他只须得教你些宫规利益,琴棋书画,歌舞什么的供人取乐子便是了。可师父从前教你的,好些都足以让你自保。」
「所以,孤觉得,师父大约是……在你到京都这大半年里的某个时间段里,产生了这种念头,这段时间,也一定发生了什么你我不知道的事情。」
谢锦宴时常处理公事,办过的悬案也不止一两桩,故而脑子转得极快,很快就推出了线索。
俞青芜本来是有些迷茫的,听完谢锦宴的分析,脑子里的思路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是的,从前的师父纵然是伪装,也绝不会露出那般杀气腾腾的目光。
而且正如谢锦宴所说,师父若有心将她当做萧氏女子的垫脚石,那么大可不必教授她那些个能够自保的能耐,更不会将能够号令江湖的匕首给她。
所以,师父一定是在她离开的这大半年里才起了杀心的。
这大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俞青芜眉头紧蹙,心情愈发沉重。
低声叹了口气,她又伸手拉谢锦宴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这事儿容后再查,还是先将轻轻从柴房里放出来吧,明日咱们便要下山,轻轻若要一道儿离开,得尽快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