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炳文转过头,目光如刀锋般,直直射向夏云卿,不假思索地答道:「是他,就是他!众人皆知夏云卿痛恨平阳侯,紧抓二人的案子不肯放手,还派了那么多言官前来死谏,逼着皇上将二人关于诏狱!所以,能做出这件事的一定就是夏云卿!」
未等渝帝表态,夏云卿一个大步走到刘炳文面前,厉声问道:「刘炳文,你说我杀了他们父子,你可有证据?」
刘炳文冷冷一笑,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夏首辅如此聪慧,又怎会轻易留下证据?再说,杀人这事何须你亲自动手,愿意为你出手的大有人在!」
夏云卿捋着长髯,冷哼道:「既然没有证据,你说我是杀人犯便是血口喷人!」
刘炳文指着他,瞪着眼叫道:「张亨派人刺杀过你,你想要借机报仇,这有什么奇怪的!还需要什么证据!」
夏云卿扬了扬眉,昂然道:「老夫一向公正无私,对于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从来不削一顾!如今他们已被关于诏狱,老夫只需等待他们认罪伏法即可,又何须多此一举,为自己平添罪孽!刘尚书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刘炳文对他嗤之以鼻:「你自知皇上并不是真心要罚平阳侯,二人很快便能重获自由。所以你急了,担心他们出来后找你报仇,便先下手为强将他们杀了!」
刘炳文说的一时痛快,渝帝听完却脸色铁青,其余大臣也纷纷侧目。
「够了。」渝帝终于出声制止,他只怕再让刘炳文说下去,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他的目光在几个老头儿脸上飘过来又飘过去,有些晦暗难懂。
羽枫瑾站在一旁默然静立,早就将眼前这些人的戏码看得一清二楚:
王肃自知平阳侯父子之死,身为御守司指挥使的王璟脱不了干系。所以干脆将计就计,一边演着苦肉计让皇上消气,一边将毫无背景的阮浪推出去做替死鬼。
夏云卿正是看出父子的诡计,便站出来替阮浪说话。王肃自然不能让他如愿,因为阮浪一旦开口,父子二人的计谋不但被戳穿,还多了一条欺骗皇上的重罪。
这时便让刘炳文出来,将矛头从阮浪身上转移到夏云卿的身上。为的就是将这潭水搅浑,好让他们脱身。
戏演得差不多了,羽枫瑾缓缓看向满庭芳,见他正盯着自己,便回了一个准许的神色:示意他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了。
满庭芳稍作沉吟,方开口说道:「皇上,既然仵作已经证明,平阳侯父子是突然暴毙,并非遭人杀害,那此案就不存凶手一说。臣以为不如先将阮浪押下去醒酒,稍后再相信询问他案发当晚的情况。再根据实际情况,追究罪责也不迟!」
这一番话果然平息了各派的纷争,也让渝帝静下心来,将整件事重新复盘:
平阳侯父子无辜暴毙,他对不不信这是个意外。他确信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操控。而不管这幕后黑手是谁,他如今都大获全胜了。
此人凭一己之力,不但将案件坐实,还将生米做成了熟饭,把活人整成了死人。让别
人却一丝破绽都找不到,必定是个高手!
虽然他在外人眼中,一直想要力保平阳侯父子,当然,他也是故意做出这番姿态,给那些有恃无恐的皇亲国戚看的。可他心中早已放弃这父子二人,不愿再留有祸患在身旁。
既然二人已暴毙,有人替自己将后事处理得滴水不漏。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既替北渝的未来解决了个麻烦,也成全了自己明君之名!
「罢了,朕累了,今日就这样吧。将阮浪关入大牢等候审讯,刑部尚书官降两级,御守司指挥使王璟既然已经受罚,就罚俸半年送回去养伤吧。」渝帝故意将眉头挤成川字,仿佛每个褶皱里都写满了疲惫和无奈。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连忙跪下谢恩,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或许谁也没想到,闹了几个月的案子,竟以如此潦草的方式落幕了。不知平阳侯父子泉下有知,看到今日的局面,会不会悔不当初。
可毕竟人死如灯灭,事情有了结论后,连一向与之交好的刘炳文父子,都没有再为之多流一滴眼泪。
闹剧虽然结束了,可渝帝心里提着的一口气还憋着,让他坐立难安。他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脸。落到王肃身上时,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换到夏云卿身上,又烦躁地皱起眉。
一直到满庭芳的身上,他才松开了眉头,淡淡道:「满爱卿先留下,其他人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