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宣室殿,刘询面无表情,听着廷尉于定国禀报丞相夫人杀婢案查证结果。
大司马霍禹、御史大夫丙吉、侍中史高、丞相司直闵世通等一干大臣殿下端坐。丞相魏相回避此案,没有出席。
于定国持芴禀道:“京兆尹赵广汉指控丞相夫人擅杀婢女并非事实。当事人婢女来弟自述,其因母亲责骂而自溺,与丞相夫人并无干系。京兆府健吏满田亦已招供,是赵广汉指使其刺杀来母和磨洗老工匠,其为奉命行事。赵广汉当下已羁押于诏狱。”
“丞相府那个溺毙的使女是如何找到了?”刘询好奇地问道。
“侍中找到的,此案告破,侍中居功至伟。”于定国俯首答道。
刘询道:“你且坐下。”转过脸瞅着史高,面带疑惑。
“陛下,丞相府溺毙的使女名唤来弟。就是我们在秋家的店铺里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史高赶紧解释。
“就是那个‘秋老掌柜不在,秋小掌柜也不在’的小姑娘?”刘询大为惊讶。
“正是。”史高答道。
刘询呵呵笑了几声。众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刘询又有不解,问道:“那来弟获救后,为何不回丞相府?”
史高道:“我也问了,不回丞相府,可是惧怕魏夫人。她说魏夫人虽然严厉,但平日里从未打骂羞辱。她是害怕她母亲再去歪缠,所以不回丞相府。秋家也不知道她是丞相府的使女。”
刘询微微颔首,视线转向于定国。
于定国已然入坐,这时欠了欠身,作揖道:“臣奉旨查案,烦劳侍中,臣惭愧。”
史高不好意思了,亦拱手道:“臣亦是侥幸。廷尉明察秋毫,从刺客所遗短剑上窥得端倪,逼的满田铤而走险,方有案破。”
丞相司直闵世通频频点头,道:“若是凶案,必有破绽。哪有什么完美犯罪,闲人臆想而已。”
刘询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又翻看了一会案上的卷宗,沉吟片刻,道:“众卿,此案按律当如何定罪。
闵世通按捺不住,拱手大声说道:“赵广汉污辱大臣,意存挟制,罪该不道。之前赵广汉亦是欺世盗名,屡次犯法,如今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妄杀无辜,实属罪大恶极。”
闵世通说到赵广汉欺世盗名,刘询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头翻看案宗,神情中透出几分尴尬。
霍禹悄悄看了眼皇帝,心忖是不是也该起来说几句,转念又一想,赵广汉之事有些尴尬,不值当为他辩护,还是随他去吧。宣室殿里一时陷入沉寂。
刘询哗啦哗啦翻着竹简,良久,抬头扫视一遍群臣,目光停在于定国身上,道:“于卿,你说说赵广汉该当何罪。”
于定国神情严峻,道:“赵广汉诬陷大臣,妄杀无辜,按律当斩。”众人听闻此言,皆惊诧。于定国接着说道:“赵广汉乃品秩二千石大臣,奏请陛下敕许。”
刘询皱着眉,面带愠色,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殿下大臣均是心中一凛,赵广汉原是皇帝宠臣,如今却获罪当斩,皇帝颜面何在。几个老于世故的大臣双手拢在袖子,低头不语。
御史大夫丙吉秉性谦恭宽厚。他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京兆尹为人强力,天性精于吏职,实为能吏。大汉法度,德主刑辅。臣以为,京兆尹有罪,罪不当诛。”
闵世通不满地瞥了丙吉一眼,语气激昂地说道:“赵广汉若只是举止失当,办案不谨,或可回旋。然而,他目无法纪,妄杀无辜。若是宽恕了他,何以彰显法制,何以约束百官。”
刘询闻言一怔,抬头瞅见霍禹双眸直视前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问道:“大司马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