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服毒自尽的消息迅速传开,原本还在嚷嚷着说要问责陈家,指责陈家两位将军故意拖延不肯进攻扶桑的大臣们瞬时就闭了嘴,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皇上为此很伤心,谁还敢不要命的去往枪口上撞?
芳菲殿中,早已哭做一片,陈二夫人整个人哭得差点没昏死过去,陈家子嗣单薄,大房一个陈言袖,二房一个陈有才便再无其他人了,陈言袖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当亲生女儿一般的照看,如今说没就没了,她哪能不伤心。
“袖儿,你怎么这样傻啊……”二夫人哭得声嘶力竭,胡清微如今大着肚子,就算姜王妃一直在身边劝,她也还是挡不住她跟着哭得撕心裂肺。
太后才走到殿外,听到这哭声时,脚步便住了住,问一侧的彩霞:“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自静妃娘娘去了以后,皇上便一直留在养心殿里,也不叫人伺候,只没日没夜的看奏章,听说今儿一整天未曾进食过了。”彩霞担忧道。
太后只是往芳菲殿里看了眼,看着已经被宫人们服侍好更换了衣裳仿佛只是沉沉睡去的陈言袖,轻轻叹息:“我早该知道有今日的。”
“娘娘……”
“若是当时在昭王府,言袖那次能真的怀上身孕、若是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或许不止于此。静妃这样的烈性子,我当时怎么没看出来呢?”太后又是一声叹息,但她不怪陈言袖,同为后宫的女人,这么多年后宫的冷暖她早就感受过了,不过言袖唯一与自己不同的,就是她从来就不是束在闺阁里的金丝雀。
“吩咐下去,丧事尽早办了吧。”太后说完,这才缓步进去了。
养心殿中,姜堰已经一夜未眠,眼眶早已带着疲惫的乌黑,手里却只不断的批阅的奏章,好似看完这些奏章,心底那份痛就不会冒出来了,那份悔恨也不会再有了。
“皇上,礼部尚书云大人上奏折来问,静妃娘娘过世,是否要通知两位陈将军?”太监从外面进来,低声问道。
姜宴头也没抬,沉凝半刻后,才道:“消息送过去要多久?”
“如果八百里加急,十来日消息就能送到了。”太监到。
“那就待十日过后再传消息去。”姜宴语气比任何时候都冷静,伊人已香消玉殒,若是现在这个档口把消息送去,陈定必然承受不住,此番扶桑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进攻,若是此番陈定出事,陈坚一个人未免会有些吃力,甚至一个不慎就要丢了性命。
姜宴想罢,终于是抬起了头。
外面炙热的太阳已经被乌云遮住了,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带着闷热的风从敞开的门窗卷进来,将屋子里的闷热也都一扫而空,仿佛还能嗅到这深宫里独有的寂寥味道。
姜宴看着已经处理好的奏章,缓缓起了身,问小太监:“静妃的丧事可准备好了?”
“好了,不过太后娘娘说,如今天气闷热,静妃娘娘应当及早入土为安,所幸宫里关于下葬的用具都不缺,所以想下午就直接下葬皇陵。”小太监回道。
姜宴能理解,本来后妃们的葬礼就不会大行操办,更何况如今闷热的天气,尸首也保存不久。
“朕就不去送了……”姜宴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脸色紧绷着慢慢走到门口,看着天空上那堆积的阴霾,轻声道:“让人将静妃葬在皇陵的左室里,放上夜明珠。墓室里暗,如今又下了雨,朕担心静妃走在阴曹地府,会看不清路。”
小太监赶忙跪了下来:“皇上,历代皇陵左室,乃是由皇后过世后所葬之地,静妃娘娘只是……”
“朕选择谁葬在朕身边的权利也没有了吗?”姜宴侧过身冷冷问他,小太监感觉到他的怒气,吓了一跳:“那奴才去问过太后娘娘……”
“来人,把他给朕拉下去砍了!”姜宴大怒,他的确贪恋皇权,也想做一个明君,但绝不是做一个连小太监都无法支使的傀儡!
傀儡,傀儡!
这两个字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父皇临终前的叮咛就好似缠绕着他心的梦魇!但他知道,他不能变成跟父皇一个阴晴不定满腹猜忌的皇帝。
姜宴沉沉缓过这口气,看着满脸是泪就要被人拉出去砍了的小太监,淡淡开口:“罢了,将他贬下去便是。”说完,再叫人去吩咐了丧葬之事。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罩着白色丧服的太监宫女们,便抬着陈言袖的棺椁直接走偏门出宫往皇陵的方向去了。
姜宴几乎又是一夜未眠,高高的阁楼上他还能看到棺木离开的方向,那渐行渐远的人,是他曾经的妻子,为他哭为他笑的女人。
酝酿了一天的风雨终于落了下来,黑云卷积,豆大的雨滴落下来,不一会儿将这黑暗里的皇城拢入了烟雨的薄雾中。
兰宇从身后给姜宴披上披风,轻轻道:“皇上,这里风雨大,您小心身子。”
“怎么样?”姜宴没动,依旧静静看着那远去的棺木,问道。
“回禀皇上,属下这段时日一直紧紧跟着烈染。”兰宇到。
姜宴眼眸微深:“如何?”
“有点奇怪,这几日他一直闭门不出,除了用膳的时候有人会进他的房间,其他时候根本不见他的人影。”兰宇到。
“你未曾进去看过?”
“他周围有众多高手守着。”兰宇仔细回忆一番,却又想不出不对劲来:“但是每次送进去的饭菜,收回来的时候都是吃完了的,可见他的确在里面。”兰宇道。
姜宴不信,他觉得烈染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
但是……是什么呢?
“去备马。”姜宴忽然道。
兰宇不解:“皇上,马上就要早朝了,您现在出去的话,只怕……”
“立即备马!”姜宴眼看着前面丧葬的队伍越走越远,转身便直接下楼而去。烈染的反应太不寻常了,如今言袖出事,他不可能还沉得住气的,可他一连几天都在房间里没出来。
现在想来,姜宴觉得自己这几日的确是疏忽了,他甚至没问过言袖自杀的药是从哪里来的,他以为,只要如意没有在京城,就不会有那种事,但他从未想过,也许如意一早就把药给了言袖,就是为了等到言袖想要离开自己时,好帮她呢?
“如意……”姜宴想起魏如意巧笑嫣然的模样,她永远都是那般的交下聪慧,永远都是那般不守规矩!
马牵过来,姜宴直接翻身上马,往城外追去。
南边。
魏如意听雪无痕将宫里的事一一说过以后,微微敛眸想了想,才道:“你们此番出城,可曾引人注意?”
“没有,我们都是偷偷出来的,而且当初知雨失踪,本就是不在京城,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察觉才是。”雪无痕道。
魏如意想想也是,既然如今都安排好了,只要言袖姐姐能顺利出京城应该就没大事了。
“夫人,梁公子说想见您。”阿藏从外面进来,瞧见已经收拾好了的知雨,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知雨自小是魏府长大的,为人聪慧机灵,后来跟着魏如意又见了不少世面,如今一身绿色碎花的轻纱束腰长裙坐在这儿,端端的看起来就是哪家亭亭玉立的小姐。
阿藏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便是刚见到魏如意的时候,多跟她说句话都脸红不已,可心跳却没这么快过。
魏如意看了一眼,但笑不语,只留阿藏在这里照看着便走了。
魏如意一走,雪无痕便也拉着小夭出去溜达了,留了知雨一个人在营帐里。
知雨想喊她们都没喊住,见阿藏鬼鬼祟祟的红着脸朝自己看,银牙一咬,轻哼道:“你瞧什么?”
“我我……”阿藏手忙脚乱的想解释,奈何话到了嘴边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一般,一句正常话都说不出来了。
知雨看他这囧样,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阿藏看着她笑起来的模样,脑子里登时都一片空白了。
知雨起了身来,看他这傻愣愣的样子,摇摇头:“小姐也不知怎么想的,留你这样笨的在身边伺候。”
“这位小姐,我不笨的,我只是……”
“还不笨呢?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也只是个小丫头,你这都没看出来。”知雨扭头便出去了,阿藏看着她转身时那飞起的青丝和摇摆的裙角,心都跟着荡漾起来了,就这样荡呀荡呀,惹得满军营的人都笑也没发现。
魏如意见到梁若时,他正趴着搂着一个小木匣子念念有词,见魏如意来了,才笑眯眯道:“如意,你来了。”
“你伤口好些了吗?”魏如意说着就要来探脉,梁若却是一笑:“我不是因为伤势才叫你来的。”
“那是为何?”魏如意不解,便见梁若递了一封信来,笑道:“是我母妃寄来的,你瞧瞧。”
魏如意看着这已经拆开过的信,打开来快速扫了一圈,笑起来:“小郡主和赫连定了成婚的日子了。”
“是啊,要我们到时候一定要回去,我要看着娇娇出嫁,你也要跟赫连一起迎娇娇进门。”梁若笑道。
魏如意看着信上所写的时间是在十月份,如今才八月,应该来得及。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怎么说,赫连也帮了她不少忙,此番他成婚,她也该去看看的。
“对了,我母妃还说,过段时间就会启程过来北燕。”梁若笑看着魏如意。
魏如意眉心跳了跳:“梁王妃要来北燕?”
“是啊,我跟她说这里风景很好,刚好母妃说我的一个表姨母正是嫁到了这附近,所以也想来看看她,到时候也会顺便来这里看看。”梁若微微笑着,望着魏如意时,手紧紧捂着小木匣子里的东西,似乎生怕她看到似的。
魏如意看着梁若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而且听到梁王妃要来,魏如意怎么隐隐有一种要被人相看的感觉?
魏如意本想问问梁若,但梁若又岔开了话题跟她说起了别的来,魏如意这才不得已没问了。
楼衍过来的时候,魏如意还在营帐里跟梁若说话,两人本就投机,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自然就滔滔不绝了,尤其是梁若说话幽默,更是逗得营帐里伺候的侍女们笑声不止。
阿忠担心的看了看楼衍,小心道:“尊上,夫人定是被梁世子的甜言蜜语给骗住了,属下觉得,您要早点想办法让夫人离开梁世子才好啊。”
楼衍望着营帐站了许久,直到梁若忽然叫起来:“如意如意,快帮我……”
梁若话还没喊完,楼衍的犹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掀开帘子便走了进来,却发现梁若正指着不远处放着的一盆果子,而魏如意则捧着本书撑着脸在看。
楼衍这样一声不吭的走进来,屋子里的人顿时一愣,魏如意却是微微眯起眼睛,放下书起了身,走到那盆果子旁笑眯眯看着梁若:“世子爷要吃果子吗?”
“嗯。”梁若感受到这本来闷热的营帐似乎走进来一座冰山,一下子凉爽起来,不怕死的点点头。
魏如意拿了果子给他,梁若轻咳一声,又道:“如意,我有点渴了。”
“那就喝点水吧,你伤口正在恢复期,是要多喝水的。”魏如意又转身去倒水,可这次她的水还没送到梁若手里,茶杯就被楼衍接了过去一口喝下了:“茶不错,阿忠,再倒一杯。”楼衍淡淡道。
魏如意眨眨眼:“这茶是掺了黄连的,尊上不觉得苦?”
“你倒的茶,怎么会苦?”楼衍瞥见魏如意唇瓣抿着的笑,微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看了眼目光深深的梁若,才道:“梁世子到底是男人,事事由女子伺候到底多有不便,阿忠,你回去挑几个人来好生伺候着。”
“是。”阿忠赶忙应下。
魏如意有些担心::“尊上,梁世子的病情需要好好呵护……”
“放心,毕竟他出事了,你会跟我置气的,所以阿忠会照顾好他的。”楼衍说完,瞧了眼眼底溢出生气的魏如意,嘴角掠起淡淡的笑意,转身便出去了。
魏如意咬着牙握着拳头直跺脚,气死了,明明是要让他吃醋的,他倒好,把自己的小心思看透了还能故意来惹自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