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暝和青然看着昔日这个意气风发的皇帝。
和姑姑太平公主谋反,杀死了韦皇后,扶持自己的父亲做傀儡皇帝。
又除掉了太平公主的五位宰相门客,最后赐其自尽。
在和其父亲的斗法之中,最终胜出,让自己的父亲成了太上皇。
刚刚登基之初,励精图治,被众人称赞是可以将大唐带到顶峰的皇帝。
实际上,李隆基也确实做到了。
只是……没有能够坚持的住。
终于,冬暝神情复杂,不由道:
“当年见到陛下,龙威赫赫。”
“如今见到陛下,老态龙钟。”
“陛下,作何感想?”
李隆基眉心微微一动,看向了冬暝:“朕……只是觉得自己天真。那个时候,竟然真的觉得,可以通过你,和长生宫有更加密切的合作。”
“是朕太蠢了!”
冬暝的表情不置可否。
事实上,不用想也知道,长生宫之主白泽,并没有给到李隆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白泽作为通晓古今之瑞兽,祂很清楚,如果皇帝真的修炼了长生之法,对于天下会是怎样的灾难。
只是……
“陛下,你后悔的,莫非就只有这个?”冬暝的表情有些失望:“在来之前,我和青然,还有其他几位好友,曾经回到过长安城。”
“陛下,你们竟连留在长安城殊死搏杀的勇气都没有?”
“太史监桑大人,为了能够稳住大唐的气运,多番提醒你,被你拒之门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以自身的命数,去反哺龙脉,给大唐求得一线生机!”
“金吾卫大将军,吴勇豪大人,被你留在了长安城殿后。当然,他也是自愿的。但是,他和留下的部属,没有一人例外,全部死在了安禄山的铁蹄之下。”
“太医院太医丞,天资卓绝的少年太医,为了在逃亡之前,可以救走更多无辜的百姓,不惜和安禄山对赌,以自身投入水井,为百姓逃亡争取时间。”
“金吾卫中郎将裴亮,为了守护自己的爱人,为了守护世家的尊严,和自己的结发妻子,在长安城中被人围追堵截。”
“再往远一点说……”
“上一代镇魂司主冬君莫,为了能够让你幡然醒悟,不惜以身犯险,去了秋猎围场,结果却被陛下你背刺。到了临死之时,冬君莫依旧没有忘记你,依旧怀念着,和意气风发时的你,在封地的时光。”
“我的两位兄长,刘业、朱云,为了镇魂司呕心沥血,仅仅是为了让镇魂司的兄弟姐妹,可以得到一点正常的待遇。哪怕受了再多冷眼,也愿意坚持。最终,却也败在了皇权争斗之中。”
“还有我所办理过的诸多大案、要案,绝大部分都和世家门阀逃脱不了干系。”
“陛下,如果你没有一味地平衡朝中阵营,而是真正为百姓做事,这天底下,如何会有这么多无辜丧命之人?”
“你可知晓,安禄山摧枯拉朽,所过之处,百姓死伤有多么惨重吗?”
龙椅之上,李隆基默默听着冬暝的问题。
他看着冬暝,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神情是这么的平静。如果是换做以前的冬暝,恐怕早就怒目而视。
可现在,冬暝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的……让人害怕。
终于,李隆基微微有些沙哑的开口道:“所以,都是朕的错吗?”
冬暝缓缓摇头:“陛下询问我,那就已经错了。陛下有没有错,陛下自己心里应该是知道的。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你万万不该起了色、贪二心。”
“你抢夺了自己儿子的妻子,以至于一对恩爱之人被迫分开。寿王怀恨,意图谋反。杨玉环为了复仇,也同样不择手段。”
“你又贪婪于长生之法,面对杨玉环给出的邪术,你毫无犹豫的就开始修炼。以至于气数已尽,连桑大人这样的天资奇才也无力回天。”
“陛下,谁对谁错,是一目了然之事。”
“今日,我前来,不是为了指责陛下,也不是为了杀你,只是为了问你一句。”
“你……可后悔?”
李隆基靠在龙椅之上,微微仰着头。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喃喃道:
“后悔……吗?”
后悔吗?
也许是后悔的。
身边最得力的高力士也已经死了。
曾经最宠爱的乐官李龟年,也郁郁而终。
要说身边还有没有真正相信之人,似乎……也已经没有了。
纵然还有儿子陕王在,但是……对方也是对皇位虎视眈眈,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效仿自己从前的做法,逼迫自己成为太上皇。
这一切,当真是因果循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