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问他认不认罪。
李门吏死也想不到,儒雅温和的顾庭云竟如此心狠手辣,一听他还是不认,立时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他。
李门吏终是受不了了,半死不活地在口供上画了押,不过暗地里还是让他老婆给京中传信,求干爹干娘救命。
顾庭云的目标只是想李家,因而没有涉及到燕山府其他官员,反倒把若干证词从案卷中抽去了。那些官得信儿,是狠狠松了口气,因此对他处置李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掌握他们把柄的人少了一个,他们也高兴得很呢!
案子很快结了,李门吏判了斩监候,其余李家众人,被发配到边关种田去了——包括未来的太子妾室李氏,和她的弟弟李仁。
两个月过后,顾庭云得到消息,因感染风寒,年幼的李仁死在发配的路上。而骄纵蛮横的李氏,和押送的官差发生争执,被人一鞭子抽在脸上,毁容了。
悬在顾庭云脖子上的那把刀,终于是消失不见。
代价就是调动无望,此后余生,恐怕都要在这个穷乡僻壤中度过了。
上峰委婉地告诉他,前任知府在宋相面前说了很不好的话,今年的考评,宋相给了他一个“下”。
顾庭云满不在乎,留在这里也不错,远离京城那个权力窝子,父亲的手也够不到析津县来,没法添乱,多好。
只是可惜了京郊那处院子,只能等他老了,再带着秋娘回去住吧。
秋娘的心情也相当的好,她终于诊出了喜脉!
成亲将近七年,肚皮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看了好几个郎中,都说她身子康健,一点毛病没有。
可就是怀不上。
虽说家里就小两口过日子,没有婆母在耳边阴阳怪气,丈夫更是不在意,反而劝她不要急。
按他的话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踩进鬼门关,十七八岁身子骨还没长成,断不是生孩子的好时候,再晚一点,一十三四岁,哪怕三十都来得及。
秋娘看得出,他说的都是实话,是真的不着急。慢慢的,她也不大焦虑了。
心情一放松,期盼已久的事就会不期而遇。
等丈夫下衙回来,秋娘贴着他的耳朵,半是骄傲,半是含羞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顾庭云一阵狂喜,算算时间,差不多明年一月孩子出生,而春和,也是庆平七年一月的生辰!
他可以多贪得无厌一点,这辈子再做春和的父亲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娘的肚子也渐渐大起来,和前世珠圆玉润的孕期不同,这回秋娘只长肚子不长肉。
从背后望去,秋娘的身条还是窈窕如旧,走起路健步如飞利利索索,每天不去花园子转悠一个时辰,浑身的筋骨都不舒服,根本不像怀了孩子的。
稳婆也说,“肚皮尖尖,就像倒扣的锅,肯定是男娃子。”
顾庭云又开始担心,如果不是春和怎么办?重生一回,保住了岳家,脱离了顾家,干掉了李家,和秋娘也再无遗憾。
可这一切的幸福美满,都像从女儿手里偷的一样。
他坐在小杌子上洗秋娘的小衣,一会儿傻兮兮的笑,一会儿叹气发呆,看得窗前的秋娘不住偷笑。
秋娘捏起一个杏核,轻轻一抛,便落在他面前的大木盆中,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的衣襟上,惊得他浑身一激灵。
秋娘笑得前仰后合。
“又淘气!”顾庭云摇头笑着,捡起杏核扔到旁边的花圃里,“这家的杏干好吃不?”
秋娘抱着零食盒子从屋里转出来,拈起一枚杏干放他嘴里,“好吃,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我一到夏天就不愿吃东西,有了这个倒好很多。听前街张大娘说,这家店藏在深巷子里,特别不起眼,你是怎么寻到的?”
顾庭云但笑不语,上辈子怀春和时,秋娘也是吃不下东西,他急得直上火。后来秋娘说想吃杏干,他跑遍了析津县城,一家一家的试,终是找到了最合秋娘口味的杏干。
和上辈子一样,秋娘也很喜欢这家的杏干,是不是说,春和也会再次成为他的女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前街的张大娘来了,见到秋娘手里的杏干,脱口而出,“酸儿辣女,夫人必定一举得男。”
顾庭云笑容一僵。
秋娘往屋里让张大娘,“是男是女都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都欢喜。大娘,乳母的事可有眉目了?”
“共寻了四个,身世清白,模样周正,明儿个我带来给你瞧。”张大娘笑道,“听说到您家当差,她们个个争着要来,还说哪怕工钱比别处少一半都愿意。顾大人正直清廉,又给析津县除去一害,大家心里头都感激他。”
秋娘看了眼院子里的人,眼中的骄傲藏也藏不住,“不是我自夸,我早就知道,他满腹才华,人品高洁,一定是个好官。”
顾庭云觉察到她的目光,顺势望过来,也是一笑。
张大娘觉得嘴里的杏干好酸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顾庭云忐忐忑忑的期盼中,早春一月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析津县。
初九这日,秋娘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