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春燕提来的午饭,一碟爆腌肉,一碟干蒸肥鸡,硬邦邦的,表面已凝了一层白油,也不知放了多少天,唯有那碗炖菜勉强能下口。
结果白饭竟是夹生的。
顾春和叹口气,吩咐春燕:“拿一百钱,请厨房熬碗粥,弄个素菜,凉拌热炒都可以。”
春燕捧着钱,一蹦一跳跑到厨房,“吴嫂子,我们姑娘想吃碗软软糯糯的热粥,再配个清淡爽口的素菜。”
吴嫂从热气腾腾的灶台前抬起头,看见是她,嘴角撇撇,“你来晚了,今天没有新鲜的菜蔬,等明天吧。”
案头上都是洗好的菜,笋尖儿、豆芽、菠菜、香芹子,还有各种的菌类,慢慢一大筐,当她眼瞎吗?
春燕憋着火,把钱往桌上一放,“我们姑娘也不白吃你的,这些钱总够了。”
吴嫂是何妈妈的女儿,爹娘一个是外院大管家,一个是内院管事嬷嬷,她家那口子又是专管国公府庄子的,顾春和这点小钱她还真看不上。
“区区一百钱,打发叫花子呢?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去,一百钱能买几根菜?还有这柴火油盐,哪样不用钱?”
吴嫂冷笑道:“又没短她的份例,大鱼大肉整日供着,还供出个祖宗来,我们国公府正经的姑娘都没她那么大架子!”
“你给不是馊的就是冷的,”春燕气得直哭,“米饭都不熟,根本没法吃。”
吴嫂一挥胳膊扫落桌上的钱,揪着春燕就往外冲,“去你娘的腿!红口白牙诬陷老娘,走,咱们找管事的说理去!”
厨娘们忙劝,“她就是个听吆喝的,你跟她较什么真儿。”
“快别哭了,闹大了表姑娘脸上也无光,你说你跟着大姑娘多好,偏去烧冷灶头。”
七嘴八舌,总算是将两人分开了。
春燕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捡钱,可那些钱散的到处都是,捡了好半天,只找回来八十钱。
于是哭得更伤心了。
“吴嫂子在吗?”一个娇俏的丫鬟立在门口笑道,“晌午的菜太腻了,我家郎主口轻,请嫂子重新做一桌。”
吴嫂匆忙把人往屋里让,又是端茶,又是上点心,“安然姑娘快坐,指个小丫鬟说一声就行了,还劳烦您亲自过来。”
安然笑笑,递给她一个荷包,“嫂子费心。”
“可不敢当!”吴嫂显得诚惶诚恐,“给舅老爷尽孝心,是我的福气。”
安然的目光在春燕身上转了转,吴嫂忙道:“小丫鬟办砸了差事,怕管事妈妈罚她。”
说话间,两个厨娘连拉带拽把春燕推出了门。
没弄到吃的,还丢了二十钱,春燕没脸回去见顾春和,就跑去后园子挖野菜。大姑娘那里有小厨房,好歹借个火熬碗粥,总不能让姑娘饿着。
“小妹妹,你哭什么呢?”
春燕抬头一看,竟是舅老爷身边最得脸的丫鬟,赶紧擦擦眼泪,“挖点荠菜吃。”
“荠菜?我最爱吃荠菜馅儿的馄饨了!”安然两眼放光,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小妹妹,你把荠菜给我好不好?我用这个给你换。”
她打开食盒,最上面是一道莲蓬豆腐,一道口蘑发菜,还有四色粥品,若干酱菜。
春燕咽了口口水,犹豫道:“这是给舅老爷的……”
“没事,下面还有一层,我家郎主又不是大肚弥勒佛,哪里吃得下这么多。”安然不由分说,一样一样把碗碟放进春燕的食盒里。
“妹妹拿去吃。”安然把一包点心塞到春燕手里,调皮地眨眨眼,“可别说出去,不然郎主又要骂我贪嘴。”
春燕点点头,一脸懵懂抱着食盒走了。
安然从草叶上抓了只小虫子丢进汤中,盖上食盒,哼着小曲儿,重新奔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