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后, 又接连下了好几日大雪。
山坡上的宅院正在修建,没法住人,简欢和沈寂之这几个月便搬到了长老院暂住。
这日清晨, 简欢睁开眼时,身边沈寂之已经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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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乱丢满地的衣衫, 已被人整整齐齐收到了床脚。
简欢随便拿了件外杉披上, 赤着脚小跑过去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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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起伏的山脉悉数被白雪覆盖,相隔甚远的各处长老宅邸矗立在其间,像一朵一朵白云蘑菇。
简欢杵在窗前,看了片刻, 末了幽幽叹气,很愁:“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啊?”
身后,内室门帘一晃,沈寂之端着杯刚泡好的茶,微微低头,从外室迈步走了进来:“卦修那边说是明早就会放晴,今天约莫是最后一场大雪了。”
“真的吗?”简欢眼睛一亮,右手握拳往下一划,噢耶了声, “总算要晴了!”
沈寂之瞧她一眼:“你不是很喜欢下雪天?”
“喜欢当然喜欢。”简欢将窗给它重新关上,理所当然道,“但这并不代表我希望它一直下雪, 下个两三天也就够了。你看吧,这雪下的, 店里要让人扫雪, 又多了一笔费用。还有,我们的宅院也还没建好, 多耽误工期?”
男子已穿戴整齐,行走间,白色弟子袍飘逸如絮。
听见简欢所说,沈寂之脚步顿了下,很快又没事人一样地在椅上坐下。
他将手中的白玉茶盏爱惜地放在桌面,缓缓旋着杯身,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虽什么都没说,脸上神情也看着清清冷冷的,但那双琉璃眸里皆是欣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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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眼神吧,和当初两人第一回双修,他脱了她的衣裳时的眼神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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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欢甩甩头,把奇奇怪怪的念头抛出脑海,走到他旁边,手在桌面一撑便坐到了桌上,将没穿鞋也没穿袜的脚塞他怀里取暖:“对了,我们的院子还要多久才能建好?我好把长老院租出去,宫飞鸿家的小堂弟也要来玉清派,听说在物色长老院了。”
“哦?”沈寂之一手覆在简欢微凉的脚背上,抬起头,眸光闪了下,沉吟片刻,道,“五日内吧,五日内定能好了。”
眼见简欢还要说什么,沈寂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脚背,下巴朝白玉茶盏抬了抬:“你看看,这杯子如何?我昨日买了一个,发现各方面都不错,你若觉得可以,我就多买点,放新院子里用。”
简欢拿起茶盏,仔仔细细看了看杯子,不得不说,沈寂之的眼光确实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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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之云淡风轻道:“十两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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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欢手一抖,差点把茶盏给摔了,不太确定地说:“这会不会有点太贵?”
他们刚踏入富豪领域,消费观正处于上下动荡阶段,时常在‘好贵啊’和‘好便宜啊’之间徘徊。
沈寂之轻轻摩挲着她的脚腕,人往椅后一靠:“还好,毕竟新房,要买好点的。一个灵石一个,一千个也就一千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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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欢唔了声,最近看钱多多宝阁的账本,最少一天也能入账大几十万,多的百万以上。
一千而已。
“确实也还好。”她点头,大手一挥,“买吧,多买些其他样式的,就一种多单调。”
沈寂之:“可。”
-
夜幕降临,山坡之上。
嘴边两撮小胡子的老头儿拎着个酒壶,满脸怒气地冲至后院。
“孽徒啊孽徒!”谷山猛灌了口酒,“我挂个灯笼,不就两个灯笼挂得近了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天王老子来了都看不出来,欢丫头定然也不介意!结果就这个孽徒如此苛刻,骂我老眼昏花,连灯笼都不会挂?”
“我,老眼昏花?”谷山指着自己的鼻子,撸起袖子,就往主院的方向骂,“老子可是化神期大能,若不是看在我徒媳儿的份上,我非得一剑劈死这个孽徒不可!”
遥远的主院回廊之上,白衣少年冷着张脸,正在一点点以灵力挪动两边的红灯笼,确保距离一致,高度一致。
过不了几日就要开春,今夜估计是最后一场大雪。
他忙的要死,谷山却闲得发霉,晃悠过来听说他的计划后,非要帮他布置。
结果灯笼挂得不行,说好两个灯笼间要相隔六十尺。
结果一会儿相隔六十三,一会儿相隔五十八?
这还有脸骂人?
沈寂之冷笑两声:“呵呵。”
后院山崖间立着一棵巍然挺立的灵树。
树叶被雪覆盖,隐隐约约在烛光下透着几分绿。
忽而,枝丫间,一个绿色小人弹了起来,扑簌簌几声,雪一块接一块往树下砸。
地果灵挥挥火柴小手,雌雄难辨的小孩声线响起,非常有共鸣:“是吧!前几日我看他一个人一直在忙,出于好心想帮他。结果他嫌弃我干啥不行,说我帮倒忙!岂有此理!”
谷山拍拍气炸的心口,干嚎:“老天爷,我谷山命苦呐,摊上这么一个徒弟!”
地果小人双手叉腰:“老天爷,本果也命苦呐,摊上这么一户人家!”
沈寂之轻嗤一声,挂着他的灯笼,传音过去:“既然命苦,还留在我这作甚?”
小人在树间一荡,怒斥:“无耻人类,你们休想用完就丢!之前养着我,要我结果子,现在你们有钱了,用不着我结果子了,就不想要我了是吧?”
小人拍拍它的一品灵树,双手叉腰,把绿脑袋冲着天,倨傲道:“不可能,我就长在这里了,哪里都不去!”
“好样的!”小老头大赞一声,晃了晃空的酒壶,他将酒壶放进怀里,伸了个懒腰,醉醺醺地问地果灵,“……喝酒去不去?”
啾的一下,灵树枝叶一晃。
地果灵跳到老头儿乱糟糟的头窝,两手揪着老头儿的头发,绿眼发光:“去的去的,还是上回那家酒馆?”
谷山带着地果灵远远离开,颇为猥琐地说:“换一家,我听说另外一家酒也不错,小娘子长得也美……”
“但我不喜欢小娘子,我喜欢树。”地果灵,“上上家酒馆外头那棵树就不行,都烂了,咦,好臭。上家还行。你说的这家,有树吗……”
一人一果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弭在群山之中。
沈寂之冰冷的五官渐渐柔和了下来。
终于滚了。
吵得他耳朵疼。
-
夜色愈深,等沈寂之收拾妥当后,回到长老院时,已是下半夜。
房门被无声推开的那刻,昏暗的烛光瞬间漫了出来,将一身是雪的少年笼在光晕之中。
说着,她头一倒,又挣扎着扑向残留着暖意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