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坐这儿!”
徐初看着徐母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些纳闷:“咋了,妈?”
“你说呢?你知道外地人都怎么称道咱们这儿么?”
“好客之、都,礼仪之、帮?”徐初试着道。
徐母戳了下徐初的脑袋:“那你知不知道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讲究很多的!”
“知道啊!”徐初拆开一袋饼干,想往嘴里递。
徐母打了下她的手,把饼干夺过来,放到一边:“知道?你知道什么?我现在跟你说正事儿呢!您能不能一会儿在吃?”
“好!”徐初直了直腰板,坐得端端正正。
“今天早上,我和你爸特意把早饭做丰盛了,你看出来了没?”
“光粥您就熬了五种。不是因为我带男朋友回家,您太高兴了?”
“高兴是一会儿事,算了,我问你,你为什么带小宋回家?”
“当然是想嫁给他喽!”
徐母笑了:这不就得了?小宋的家庭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没心,父亲去世,那到时候肯定什么事都得咱们家这边筹划,是不是?”
“是。”
“你第一次带人家上门,咱们做什么准备,代表了咱们家的态度。如果不是徐生告诉我,我今天早上也就把提前报好的水饺煮了,再整点儿鸡蛋饼和咸菜,顶多再熬个粥,这你让人家小宋怎么看?”
徐初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当时回家的喜悦和见家长的忐忑完全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现在担心,万一宋祈年想了很多怎么办,毕竟第一次上门的见面礼,宋祈年在那么仓促的时间里都没忘记准备。
“行了,看你这小脸皱的。我就给你提个醒,表明一下我和你爸的态度,你爸看人准,你高中和宋祈年在外面玩,被你爸碰上了,你爸第一眼就觉得小宋这孩子不错。这个女婿我和你爸是非常满意。之前你自己做过我不和你再提,你自己心中有数。”
“嗯。”徐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错的确在她。
她仗着宋祈年对自己的爱,一次又一次玩弄他的感情。
最难受的事情不是经历过巅峰后却又跌入谷底,是反反复复,起起落落的循环。
“行了,有什么话我也不急于这一会儿全跟你说,你拉着宋祈年上楼休息去吧!你妈我也不是那种思想封建的人,就不给小宋单独准备放假了昂。”
“嗯嗯嗯!”
徐母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个红包:“给小宋的。我不好意思直接给他,你帮忙带下心意。”
徐初凭着厚度,估计得有一万多。
徐母嘱咐道:“你说的时候注意点儿,不该提的鼻不要提。”
“嗯,我知道。”
……
徐初以为他们会聊很久,结果她出去的时候已经聊完了,客厅里只剩下了她爸和她舅。
“嗯?你们这么快聊完了?”徐初觉得极其不合常理。就她爸一个人怎么着也得盘问上半个小时吧?更何况还有那几个。
舅舅哼了两声:“徐初,你就听你舅的,给你们家门上贴句话:徐帅文和狗不得入内!”
“咋了?”
“不对,侮辱了狗,你就贴个徐帅文不得入内!”
“啊?”
“你二哥脑子多少是差点儿事,插话插个不停,你爸好歹是个长辈,在那儿一会宋祈年家庭,一会儿问家产,问他考大学是不是凭自己本事,车是自己买的还是他爸给买的,问他个大学生哪里来的钱,问他带你回家了没,他还打算下去看小宋开的啥车……他问的你爸当时那个脸都挂不住了。徐生没差点儿站起来锤他。”
舅舅越说越气,干脆不说了:算了,我上去补觉去了。上去了昂,姐夫。”
徐初算是知道她二哥是有多二了。
说得好听点儿,叫热心肠,说得直白点儿就是没眼力价的傻子。
很搞不明白他当年是怎么考上的211,又是怎么娶到一个美女老婆的。
徐初插着腰叹了口气:“爸,您生气了?”
徐父盯着桌子上冒热气的茶壶沉默了会儿“没,你妈跟你说的你听进去了?”
“嗯,听进去了。”
“行。”徐父说完抓起桌子上的钥匙站了起来:“我出去玩会儿,跟你妈说一声。”
“哦……”
徐初现在有点乱……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宋祈年正在床边打电话,看上去有些憔悴。
阴天的缘故么?不是,是家庭……
徐初自问自答。
看到徐初进来,宋祈年对那边说了句:“先挂了。”
“在和谁聊天?”徐初走到宋祈年身边,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宋祈年俯下身将重力压在徐初肩上,徐初身子歪了一下,差点儿没站稳。
宋祈年护住了她。
徐初将徐母的红包塞到宋祈年手里。
“什么?”
“压岁钱呀!”
女孩的声音甜甜的,像棉花糖,软绵软绵的。
宋祈年的身体颤了一下,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他自从记事起到现在第一次收到压岁钱。
“你怎么了?”
宋祈年轻轻吐出两个字:“困了。”
“那睡觉。”
徐初原本想好安慰他的话没有说出口,有时候陪伴胜过万千言语。
宋祈年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情绪展现出来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习惯性地保持着自己沉着、冷静的一面。
喜、怒、哀、乐,忧、思、愁、苦,好像他从来都不需要。
在外人看来,他像是一个异类。他太不平凡了,无论是过人的才华还是长相都远超出常人。
十七岁被保送,十八岁开始研究药物,年纪轻轻加入了研究团队,成为其中的主力军。
极短的时间内便有了成果,药学界的天才,他目前为止的成就,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到达不了的高度。
宋祈你得知自己的父亲因过度劳累,倒在了父亲工作了几十年的实验室中时,他也依旧是镇定自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
他井井有条地帮自己的父亲处理了后事,葬礼上,家里的亲戚以及父亲的朋友都哭得泣不成声,他仍旧保持着自己那副清冷的神情,一滴泪没掉。
他和宋知渝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宋知渝只是去磕了个头就离开了,像是走的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亲戚。
徐初得知宋祈年父亲走了的时候是在葬礼的前一个晚上,宋祈年没告诉她,她是通过宋赵晨得知的。
徐初装病请了假,放弃了葬礼当天一场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考试,连夜打车去了z市。
徐初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葬礼上是否合适,所以她到了后一直在外面等着。
下午三四点钟,宋祈年忙忙从里面出来,和宋赵晨一家三口一起。
他在其中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宋祈年看到徐初很意外。
他和他们三个说了几句话,朝徐初走去。
“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刚到。”徐初说谎连草稿都不需要打。
“赵晨说了。”说了她早晨的时候到的,他给她发的位置,她不让说她来了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哦!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叔叔。”
她怕将自己好不容易藏好的同情心与怜悯心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宋祈年面前。
宋祈年不需要那些。
宋祈年带徐初去吃了晚饭,徐初没胃口,却吃了整整一大碗西红柿盖浇饭。一边吃一边跟宋祈年分享着自己身边发生的那些零碎的小事情。
徐初陪着宋祈年演习,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徐初就的世界像是那种最新款的液晶电视,生活永远是五彩斑斓的。
而宋祈年的世界就像是那种七八十年代,带着厚厚尾巴的老电视,一片黑白。
饭后宋祈年提议送徐初去她姥姥家,徐初拒绝了。
她说:“我偷着来的,他们不知道,我不能过去。”
“那去酒店?”
她说:“不喜欢住酒店。”
没办法,宋祈年带徐初回了家,不是出租房,而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家。
徐初没让宋祈年开灯,两个人就那么摸着黑在沙发上坐着。
月光稀稀疏疏地照进房间,徐初隐隐约约看得清徐父遗像摆放的位置。
“宋祈年,没别人了。”
“宋祈年,你冷么?”
突然间徐初感到肩头一沉,宋祈年将脸埋进徐初的颈窝:“冷,徐初,特别冷。”
宋祈年的发质是属于那种又粗又硬的,在那一刻,徐初没有感觉到很扎,反而异常柔软。
黑暗中,没了视觉,人的其余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徐初却只听到了宋祈年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