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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被迫还俗他不会愿意的……………(1 / 2)

诱佛 第四世 4645 字 2023-08-31

听了这话,江小蛮先是惊愕得无以复加,她看了眼上首,得了贵妃一个哄慰恣意的笑。

向来以为自个儿就够蛮横不讲理了,没成想父皇竟更甚一筹,连个缀言相问都不曾有,就这么近乎命令式的替一个潜心佛修的僧人安排了去路。

到底是父女血脉,在某些方面相似如斯。

然而江小蛮喜欢道岳,景明帝可并无同好。是以女儿的忧虑和在意,皇帝陛下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尽可能三个月内,与自己的宝贝女儿选一个不算坏的驸马。眼下江玮最关心的,便是莫要破了国师的谶纬。

开阔典雅的正厅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众人但见那僧竟真的没有即刻回话,韶光已经开始隐隐担心,一会儿陛下若是被拒绝,恐怕这堂上又要多一具尸身了。

韶光会担心,江小蛮就更是怕得不成样子,一颗心乱跳起来,又顾忌着不好随意插话。她撑着鸠杖,起身想要朝僧人走去,却意外地瞧见,道岳侧面神情微动,是从未有过的面容。

近来两人交往颇多,江小蛮又将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也就能看出,那面容中的思量和挣扎。

他是在犹豫?!他竟会犹豫吗?

看清了这一点,江小蛮心念一转,只以为是先前不断的努力,让这木石般的和尚终是有了些松动。也许今日父皇出面相问,以皇权之尊相压,纵使他并不太情愿,也许才是唯一的转机。

她一边怕父皇会下令杀他,一边又期待着能有所决断。

“法师啊,世事无常多变,转眼金玉作黄土,方才堂下的先例,你也是瞧见了的。”景明帝打了个哈欠,实在懒得再多停留,好话毕了,见下方仍不开口,他话锋一转,也就不遮掩了,“人皆畏死,别跟朕这儿演什么得道高僧。一句话,去礼部则生,若是定要留着度牒嘛……法师啊,这人世恐怕也就不必你多留了。”                        

                            

上首话音一落,数道目光皆凝聚到堂下。江小蛮强忍着没有抢过话去,她私心里也阴暗地觉着,父皇这么逼一逼,未必是坏事。

她转过头去,没有看任何人,指尖却不住地按刻那把鸠杖,甚至抠破了那油亮的水漆,也未曾发觉。

不过是几个弹指的功夫,心底里却不停得在交战——他不会愿意的,他说“佛法浩如烟海,宏愿不改。”若是点了头,便要还俗去礼部。相处这段时日,江小蛮也略略感知了佛法精深,晓得沉浸其中的清苦湛然,要一个极有造诣的佛子还俗,从此堕入红尘,难道不是对他的一种扼杀吗?

可他若不愿,就会连寄住这魂魄的肉身都保不住了。

是父皇给他出的难题,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与她无关。倘若他不识时务,她甚至也会以命相赔的……

“如此。”还未待她思索完,下首忽听些微沙哑的嗓音,道岳蓦然合十垂首,“陛下既然厚爱如斯,贫僧……便唯有领命了。”

“哈哈哈!好好,朕知晓你的才华,出家在家又何差别。赐卿鸿胪坊暂住,明日便去礼部上任吧。”

“贫僧领旨。”

一旁许太宦疾步上前,提醒他应当改口了。道岳面无异色,当即下拜拱手:“微臣领旨。”

一番赐官对答,仅在盏茶之间。等景明帝摆驾回宫后,她还如置身梦幻,难以相信自个儿的耳朵。

“法师,你……”柱着鸠杖甩脱了侍女的搀扶,她三两步追上了行至院外的僧人,意识到称呼不对,随即想要改口问他还俗之事,却一时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巳末时分,这天却有些阴沉,院中老树最后的几片枯叶,也为昨夜的朔风尽数刮落了。暮秋入冬,难免就有这么几个刮风雨落的坏天气,可江小蛮心底里却是焕然一新,瞧着眼前人青灰色的宽阔身影,她丝毫也觉不出入冬时节的萧条冷清。                        

                            

“贫僧既然应了陛下,就不在是方外之人了,必当为大凉尽心,公主往后也不必再尊称了。”

老树下,许太宦领着两个寺人候着。从他的角度,但见道岳眉目温和包容,此刻笑意和缓,若是换上身公服,端的是个相貌堂堂的浊世郎君。而他一路看着长大的小公主,虽然情形有些狼狈,但那圆脸杏眸间的期许爱慕,就更是昭然若揭的,让他一个老宦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

“那……提耶,我往后便这般唤你?”危机过了,江小蛮已然彻底忘却了先前的忧患惊恐,心里眼里都俱是眼前一人。

“好。”浮提耶沙颔首,笑意更深,瞧着比先前亲和了许多。

只是这么一个略带肯定的回应,他面前的女孩儿就红了脸,赶忙无措地偏开了些头去。

“何大人,时候不早,还请随老奴先去吏部取官印。”

方才景明帝随口问了句他可有汉名,道岳报了个‘何’姓。他的母亲贺明妆本是大凉一方望族,因缘际会成了朅末国母后,所生之子女,便常有数个名讳——在朅末王廷,他是浮提耶沙·帕勒塔洪,而在大凉贺家的谱牒上,母亲则随惯例给他取了贺荀的汉名。

他相貌多似来自中亚王廷的父祖,是以只要不说出‘贺荀’的汉名,是无人会注意到真实身份的。

见他二人耽误得久了,许太宦上前催促着,又给了她一个嗔怪的眼神,便领着人同去了。

靠在萧颓的老树下,江小蛮出神地看着他们离去的那处。

鸿胪坊是朝廷专延外宾之所,是紧邻着公主府西侧的一处坊巷。从主院出西门,步行至鸿胪坊东门,只需一刻光景。                        

                            

京城地贵,新晋的士子若无地无宅,本是该安排去城西南的青云坊的。而景明帝破例如此安排,其意自然不仅是要赐官而已了。

“殿下,方才外头递了个荷包进来,我倒一直忘了。”韶光从后头急急赶来,将厚重的外袍披与她身上。

是一个灰扑扑极普通的荷包,江小蛮抽开绳结,展开一张字迹有些歪扭的纸条一看。上头只寥寥数笔:“平安出关,已往金城郡去。”

她一下就看明白,这是萧滢已过了最危险的关卡,算是顺利用死囚的身份离京了。

“姑姑!我饿了,可有午膳了?”她彻底放下了心结,扬着小圆脸笑呵呵地朝韶光问了句。

从今往后,她虽然再也见不着滢姐姐,想念固然会有,可也该各安一方,好生像样地活着。

“是是,小厨房里早就预备好了,可怜见的小祖宗,确是该好好补补了。”前些日子,韶光怎么劝都没能让她多吃些,现下听见她要吃食,即刻扶着她朝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报着那些令人食指大动的菜名。

紫檀桌案上毫无顾忌地放了个滚烫的涮肉锅子,江小蛮身上都是伤,两只手也不大方便,就由韶光烫了肉菜,吹凉了再一一喂进她嘴里。

女官韶光毕竟上了岁数,体会不了小女儿家的心思,这段日子又出了这许多见血的事,由不得就叮嘱说教的齐上阵。

江小蛮吃着嫩滑鲜香的鱼片,耳边却起茧子般的难受。于她,韶光姑姑和许太宦是真正从小看顾自个儿长大的人,感情上比起帝后,反倒更似民间的父祖爷娘一般。

可爷娘再有感情,日日无间隙得相伴,恐怕她还是要遭不住的。                        

                            

这一顿饭还没怎么吃,她就已然觉着味同嚼蜡了。

不行,这断腿伤手的日子估摸着至少还要过大半个月。现下滢姐姐走了,若是一直让韶光姑姑天天陪着自个儿,说不准连床榻都不许她下去呢!

她就是这样孩子般无拘率性,骄纵无伤。天大的事,过了后,其实也就是一顿饭,吃饱了再去山间摸鱼抓虾也就自娱了。

又是一片沾了酱料的鱼肉被递到口边,江小蛮故作为难的作了个颓丧的表情。韶光见她微嘟了嘴,两片如珠如玉的板牙咬在殷红的唇上,以为是伤口又疼了。问了两句,才明白小姑奶奶是嫌自己聒噪,要换个人来陪呢。

换谁人呢,萧滢已然离开了,江小蛮在脑子里思索了一圈,本是想传邬月蝉过来,犹豫了下,突然想起先前那个女医,说话轻声细语又见识广博。那人身世又可怜,索性便正经传了口谕,将她从宫中要了出来,算是长驻公主府了。

好好一个正午里,外头风声渐大,绵绵密密的下起冷雨来。

听是公主传唤,羊环本就尚未离府,此刻也顾不得回宫取衣服细软,伞也没撑,一路小跑着就入了内院请安来了。

见她一头雨丝,鬓边有乱发粘着,江小蛮忙从围塌支起身子,笑着招呼:“姐姐快快过来,这处暖和。”

说也奇怪,她两个分明是素不相识的,此刻却并不生分。羊环恭敬地朝塌边挨了,顺手就拿过铜漏勺,替她烫菜吃。

方才羊环在偏厢里,直接目睹了房家的下场。她心里头淬火一般畅快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