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星回到书桌前,把手机静音,去检查她刚收的这批书。卖书的姑娘拖着两个行李箱来,看张晨星把这些书抱出来整齐摆放在桌上。她要去其他城市生活了,在这座城市的东西都已清理干净,只有这些书让她依依不舍。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张晨星随手翻开的这本,她在《昆虫记》旁抄了一首情诗,落款时间是2006年。2006年,应该是她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在读一本与爱情完全无关的书时想起了她当时喜欢的男孩。
所以她舍不得。
所以她离开时频频回首。
张晨星看了很久,小心合上书,抬头看梁暮,他正对着第一本巷志皱眉。那本应该是四百年前由张晨星的祖辈所著,是竖版小楷粗绳版,用的是繁体字。后来几经周折,破损不堪,最终由张晨星的太爷爷修复。
马爷爷对着张晨星指指梁暮,走了。
“读起来困难?”张晨星问他。
“嗯。”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拿过那本巷志,给梁暮念了起来。
梁暮听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一条经历一千四百余年的小巷及住在巷子里人的故事。他好似看到一个个鲜活的渺小的个体站立在历史长河之中。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你要都看完吗?”张晨星读了十几页,停下问梁暮。
“都看完吧。”梁暮指指那些书:“全都是竖版繁体?”
“都是。”
梁暮藏住窃喜,面有难色一样:“那你得多辛苦。”
“付钱。”
“什么?”
“我给你读书的钱。”
“行。”
什么钱不钱的,满身犟骨头的张晨星坐在他旁边乖巧读书,这体验多少钱都值。
“一本五百?”梁暮故意开个好价,谁成想张晨星说:“不用,一百就行。”一码归一码,不讹人。
“成交。”梁暮拍拍她肩膀:“喝口水,继续吧!”
他耳中听的是故事,眼前坐的是张晨星这个人,突然有点理解了“君王不早朝”。什么理想不理想,先把理想放一边。人趴在桌子上,脸对着张晨星,一动不动看她。头脑里已经拍了一部爱情电影,个别镜头应该过不了审。
这场面太过诡异,以至于周茉和唐光稷进门的时候都愣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周茉指着梁暮:“你离张晨星那么近干什么?”
两个人回过头看到周茉,以及她身后的唐光稷。
唐光稷生着一张南方男人的桃花面,含笑对他们点头。
“唐光稷,我未婚夫。”周茉指指唐光稷,又揽着张晨星胳膊:“你打过照面的,我唯一的好朋友张晨星。这位是书店的客人梁暮。”
“书店客人?”梁暮眉头一皱,对周茉说:“我建议你重新介绍一下。”
“就不。”周茉歪着脖子气他。
“未婚夫?”张晨星重复一遍这个词,周茉点点头:“对,我们去婚前公正。然后领证。”一点没有对她和唐光稷的情况进行粉饰。
“领证之前想请你吃个饭。梁暮勉强带着吧。”
张晨星有点生周茉的气了。
“我不吃。”她生气的时候并不会藏起情绪、生气了就是生气了。她气周茉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处理得太过潦草。但她又不会表达,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周茉看到张晨星生气了,追着她去了后面。
剩梁暮跟唐光稷面面相觑。
梁暮这个人爱憎非常分明,当下的情况是:让张晨星生气的,那他也要讨厌她。周茉脑子真是进屎了。
唐光稷倒是厚脸皮,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自在的翻书,两个人谁都不搭理谁。
里面周茉坐在张晨星旁边,碰碰她胳膊,张晨星没反应。
“张晨星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儿戏啊?”周茉小声说:“可是现在的婚姻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你看咱们初中同学,结婚前爱得要死要活的,不影响结婚后打破头、离婚后老死不相往来吧?”
“那是别人,跟我无关。”张晨星说。
“胡说,你连陌生人都关心,不然你在陕西为什么冒那个险?我知道你爱我,但我是成年人了啊,反正婚姻就那样,我为什么不选一种我觉得不错的方式呢?”周茉头贴在张晨星肩膀上撒娇。
“这是不错的方式?”
“对。不追求爱情,我就追求我高兴。”
“你为什么高兴?”
“因为我觉得好玩啊。”
“你上一次觉得好玩,那人差点没命了。”张晨星说:“你自己又好到哪去?到时候再来一次头破血流吗?”
“人,不会两次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哪怕我要倒,死也要换个地方。”
周茉也是个倔人,唐光稷的商铺看似有吸引力,但张晨星知道,她就是觉得日子过得平平无奇,给自己找点高难度的东西。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周茉,而她对唐光稷的确喜欢不起来:“我不想跟他吃饭。”
“那就不吃。”周茉说:“这个狗人不配。”
张晨星偏过头看周茉说唐光稷名字的样子,又觉得哪里不一样。
“别管了。”周茉说:“不吃了。那你会给我做伴娘吗?”
“做伴娘要穿裙子吗?”
“要啊。”
“高跟鞋?”
“也要。”
“我不太行。”
周茉手环住张晨星的腰:“你行,你可太行了。刚刚梁暮看你的时候,脑子里在演小电影呢!”
“狗屁。胡说。”
“你自己没感觉到?”周茉啧啧一声:“那眼神黏糊糊的,忒烦人了。不如你也别追求爱情了,单纯就嫁一个对你好的。你绝对能拿捏住梁暮。”
“没有谁拿捏谁。”
“对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周茉大笑出声:“你俩,早晚得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