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雨。
已经三年没有雨了。
狗卷荆站在干裂的土地上,望着大地皲裂的模样,也看见了匍匐在土地之上卑微的生存的人。农村里的人很小开始就在田里工作,一生都维系在土地上,没有雨,土地没有粮食,他们也就没有命。
那种绝望的气息渗入干裂的土地当中,让大地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他看着那些干旱的土地,手指描绘着能把手掌伸进去的裂缝,比干旱更可怕、更深沉的东西,让他的耳边听见了哀恸的哭声。
大量的恶意像是海水一样冲刷着人的脑神经,耳朵里是各种各样绝望的声音,只要稍不留神,自我的意志都会被这种绝望淹没,成为海潮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忘记自我。
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了。
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是最先扛不住的,老人倒下,小孩都长不大,到最后,就连青壮年都只剩下一副骨架的样子。
这是一个煎熬的人间炼狱,慢慢地熬炼人心。
这里没有时间概念,狗卷荆静静地看着村子从繁荣到破败。
人们开始想办法自救,他们的目光不断寻找不同寻常的事物,企图找到破局的方法。
“我在山里发现了一只狐狸。”
“那么漂亮的皮毛,那么矫健的身姿,它一定是神明的使者!”
“是稻荷神的使者!稻荷神大人可是主管丰产的神明!”
疯狂的情绪在人们的心里发酵,他们按照自己希望的想法来捏造可能:“稻荷神大人的使者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都没有施展神迹,一定是因为我们不够虔诚。”
他也坐在那里,和其他村民一样扭过望着说话者。
众人的注视给他带来的勇气,明明也是什么都不懂的村汉,此时却仿佛看见了世界真理:“我们要献上祭品!”
“祭品?”
“村子里已经没有粮食了。”
“也没有牲畜。”
“但是村子里还有人!”
不知道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场的人静了静。
接下来这些人就开始冷静地讨论到底把谁献给神使大人好。
他看到了人们的绝望之中开出了黑色的花。
他们最后选了村子里的一户寡居女人的女儿。当瘦弱的村民闯进去的时候,两个女人躺在床上根本没有力气,寡妇挣扎反对,却只能看着女孩被换上了最好的衣服,梳妆整理,抬上了山。
被污染而濒死的狐狸看见了女孩,求生的本能促使它吃下了第一个人,达成了这桩交易。
它被彻底污染了,但也活了下来。
村子里的人少了,但雨也下了。
唯一获救的村子成为了掠劫的对象,村子没多久就换了一轮村民,当人活不下去的时候,类似的事情就不断重复,直到村子里没有人可以作为祭品抬上山。
村子没有了,狐狸也没有了,幻象散去,身穿一身白无垢的女孩低着头还在哭泣。
“……救、救救我……”
女孩的血肉被吃掉,灵魂却没有消散。
“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吧!”
狗卷荆和她对立,金色的眼眸与这片漆黑的空间格格不入。“因为这样,你才诅咒狐狸的吗?”
女孩顿了顿。
刚才无辜可怜的面容变得狰狞,犬牙从她嘴里长出,下半张脸也从人类的下颚变成了兽类凸出的吻部,纯白的和服染上了红色,就像血迹从她的肩部蔓延,一点一点,从红到黑。
“都是那只狐狸的错!”
“要是它不存在就好了,要是它没出现就好了!”
撕毁了无害的外表之后,上千年来积累下来的怨恨足以让一个灵魂面目全非,仿佛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明明大家一起死就好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死了?”女孩理智全无,她冲着狗卷荆嘶吼:“都死吧,全部死掉就好了,通通死掉。大家都像我一样,就能永远在一起,谁也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