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卫景朝都能想到的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想到。
沈夫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喃喃道:“柔儿……阿娘、阿娘不是那个意思……”
沈柔还未说话,卫景朝冷冷打断她,“你的意思,并不重要。”
他把沈柔按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眼神冷漠地看向沈夫人,“夫人,回去吧,别再雪上加霜了。”
沈夫人心如刀绞,再不敢提那四个字,带着无尽的愧疚,一步一回头,望着沈柔的身影,缓步走回去。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后悔过。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柔儿来说,有多难听。
“柔儿,做人要有气节,不能随便折腰。若是受了这样的羞辱,还若无其事,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几乎是逼人去死了。
若是沈柔脆弱些,敏感些,说不定,早被她伤的活不下去了。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无尽的愧疚与悔恨,几乎淹没了她。
其他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埋。
此时此刻,她只是在想,柔儿会不会恨她?
会不会,觉得连她的阿娘,都看不起她?
她心里,该有多苦?
可是,作为她的母亲,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道歉,如何去安慰她?
身后,卫景朝拍拍沈柔的背,低声细语哄她:“乖,别哭了,你阿娘不走了。”
沈柔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抽噎道:“你派人监视我。”
卫景朝道:“是保护,不是监视。”
沈柔轻哼一声。
卫景朝看着她泪眼蒙蒙的眼睛,叹口气,揉揉沈柔的头发,低声道:“我们柔儿,是最勇敢最坚强的人,不用听别人的话。那些懦弱的人,自己没有用,就要求别人和他们一样。他们说的话,都是放屁。”
“若是都听他们的大道理,像我这样的人,早该一死了之。”卫景朝轻嗤,嘲讽之意十足,“我既不忠君,又不正直,还不孝顺。可以说,仁义礼智信,除了一个智慧,其余一个不占。”
“我都活的好好的,怎么旁人就得死?”
沈柔闻言,没有说话,眼神微微一动。
卫景朝又道:“我亦不晓得,你阿娘在贺家到底学了什么,怎么能说出那种鬼话来……”
沈柔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不许他再说。
只是,眼底倒没有怨恨与生气。
他有些无奈,单手将她抱在手臂上。骤然而来的失重感,沈柔搂住他的脖子,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卫景朝心底松了口气,轻笑,哑声问:“不生我的气了?早上我说话那么难听,也不生气?”
沈柔没说话。
当时听他说话那么难听,她当然是生气的。
但因为知道卫景朝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实话,生气起来也没有底气,更觉没有必要。
而且……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有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有血脉相连的父母,有不远不近的亲朋。
可只有一个卫景朝,能够明白她的情绪,看透她的苦。
只有他,会告诉她,沈柔,你并没有错。
别人骂你,是他们懦弱愚蠢,见不得你好。
你本就不该死。
你比我更好。
你是世上最勇敢坚强的人。
她怎么可能生他的气?
她怎么舍得?
沈柔抱住他,蹭蹭他的脖子,闷闷道:“你不要这么对我阿娘,不喜欢她,不要见面就好了。”
卫景朝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不曾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以往,他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面子都不给。如今却为了沈柔,什么都肯答应。
美人乡,英雄冢。
这六个字,真是血与泪的教训。
他一路将沈柔抱回院子内。
沈柔屡次要求让他放下她,他没理会,惹得她只能自欺欺人地将脸埋在他脖子上,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来。
卫景朝忍不住笑了笑。
拍拍她挺翘的臀,忍着笑意道:“你再这样,有人要笑话你的。”
沈柔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一口,闷声道:“都怨你。”
卫景朝又笑,抱着她进了屋,放在榻上,摸摸柔软的发丝,问:“要不要沐浴?”
沈柔抬手,做出要抱的姿势,撒娇道:“你抱我去,我不想动。”
卫景朝点点她的脑袋。
沈柔仰头看他,娇声问:“去不去嘛?”
“去去去。”卫景朝重又抱起他,无奈道,“你就是我的克星。”
进了浴池,沈柔俯在他肩上,温软的唇亲了亲他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卫景朝嗤笑,“不怕了?”
沈柔点头,贴近他的身体,慢吞吞道:“你不会淹死我的。”
卫景朝心软的一塌糊涂。
揉揉她的后脑勺,叹息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