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观嘛,冲击着,冲击着,也就习惯了。
所以这次他接受起来就非常快了,转眼就和妹妹研究起这流星锤的具体重量来。
一个说:“一只至少一百斤吧?”
另一个说:“怎么也得有一百二!”
一个说:“一锤下去一个脑袋?”
另一个说:“哥你怎的如此肤浅,用对力了,一锤四个脑袋都是小意思。”
一个说:“你,就只想了这些?”
另一个不解:“还能想什么呀?”
一个就说:“当然是咱们回家后,家人会不会喜欢咱们,咱们能不能适应魏国的环境之类的!”
另一个就满不在乎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这么好,他们不喜欢是他们的损失,反正只要有爹爹在,只要和爹爹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一个就若有所思,又恍然大悟:“妹妹你说的对。”
在这种情况下,秋东不可能真的睡踏实,耳边的嘀咕声逐渐小了,只剩下马蹄踏在路面上的声音,只听声就能想象到泥土四溅,夜风寒凉,眼神却炙热。
秋东提醒两人:
“歇会儿吧,京城那边最多能瞒两天,等董家人反应过来,事情就该露馅儿了,到时候咱们也就要过真正的逃亡[ri]子了。”
他们前期趁着京中没反应过来,换马不换人,[ri]夜兼程赶路,等到后期,就得夜间门赶路,白天休息,如此,预计得八[ri]才能到丘城。
而且马车也就这会儿能用,等天一亮,这玩意儿就太显眼,是个明晃晃的箭靶子,得扔了。
所有人驭马而行。
秋东心里叹气,他干的这差事吧,虽然危险,随时有被敌国千刀万剐的可能,但真的只是费脑子,练胆子,却从未在身体上吃过太多苦。
他会驭马,毕竟是君子六艺门门功课都优秀的人才,但也仅限于会驭马,平[ri]闲来无事两好友约着一块儿打打猎,或是打打马球,纯属娱乐,主打一个玩儿的高兴。
可从没尝试过千里大逃亡,还是[ri]夜兼程的驭马千里大逃亡。
就这项保命的技能,这支队伍里他们父子人不用想都知道是拖后腿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一切为了活着,为了回家嘛,还是可以尝试克服。单是想想彻夜不停骑马的那个酸爽,秋东就觉得头皮发麻。
今朝有酒今朝醉,有马车就好好珍惜吧,秋东惆怅的翻个身,枕着一腔愁绪睡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秋东咬牙硬撑下来,顾长念就跟天生对这些东西适应良好似的,不仅没喊苦喊累,还因为出众的表现,很快和随行的暗卫们[shu]悉起来。
很明显能感觉到暗卫对她除了一个开始的尊敬外,还多了一份亲切和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们都敬佩强者。
倒是可怜的顾长安,不出老父亲秋东所料,咬牙坚持了两天,第天夜里,下马方便时,走路都是龇牙咧嘴岔着腿的。
跟个猴儿一般。
旁人扭开脸憋笑,顾长念不懂这种痛,还纳闷儿呢:
“哥你以前可没这么娇气啊!”
听的秋东牙疼,偏老管家还上来凑热闹,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油,低声憋笑道:
“伤了大腿内侧倒是能忍一忍,男人嘛,小主子也不是吃不了苦,就怕伤了那个地方,真真是无法忍受之痛,这药油绝对好用,主子,您懂的吧?”
说罢还挤眉弄眼的,生怕秋东不多想。
秋东一把抢过瓶子,没什么威严的瞪了对方一眼。
挤什么挤?难道你主子我已经年老昏聩到听不懂你意有所指的地步了吗?不就是想说我也伤了那种地方,抓紧时间门抹点药吗?
咳,不得不说,这老家伙表情欠揍了些,东西却是十分得用的。
玩笑归玩笑,其实顾长安的伤势挺重,秋东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在场二十八人,一人两个时辰,将你绑在身后共骑一马。”
就连秋东也不例外。
这个决定的好处很快就显现出来,顾长安又不是笨蛋,叫他挨个儿跟这些人亲密接触,他很快就和队伍[shu]识起来,彼此间门的配合多了几分默契。
不过一[ri],众人在“[jiao]接”顾长安时,已不用勒马停下,而是在马背上将人直接扔过去。
这头扔过去,对面接住,然后捆绑,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中间门马快速奔跑,连个磕巴都不打。
旁人扔的坦然,顾长安被扔的更加坦然,一开始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拖后腿的存在,上比不过六十多岁的老管家,下比不过年方二八的妹妹,要被人绑在身上,还稍微有点羞耻心。
不过这点羞耻心跟自己强撑着骑马,加重那种无法言说的痛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就挺好的,真的。
秋东父子间门因着多了那点半公开的小秘密,关系亲近了不少,时常互相隔空关心一下彼此的“伤势”,然后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有点相爱相杀的味道了。
导致顾长念总觉得她爹和兄长有事瞒着她,细心观察了两[ri],又没发现任何问题,挠挠头便不想了。
爹爹又不会害她,该她知道的,总会告诉她。
前天路上果然风平[lang]静,他们没走官道,沿着小路,在附近村庄补给,倒也顺利。
等到了第四[ri],很明显感觉到关卡查的越加严,便按计划装扮成从京中来的客商,常往返于边境和京中,以贩卖皮毛为生。
边境民风彪悍,匪患恒生,近[ri]两国又在打仗,雇佣几个凶猛的护卫倒也不显得突兀,很多常年走这条商道的人家里甚至会花大价钱豢养专门的家丁。
但城门这边一听他们打从京城来的,[cao]着一[kou]纯正的京城[kou]音,便如临大敌,仔细盘问,即便他们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假身份文牒,还是会被当成什么可疑分子,严阵以待。
当然这不是他们这一支队伍仅有的待遇,几乎所有非本地普通百姓,都会被严加审查。
好不容易过了关卡,早已换了一身羊皮袄打扮的老管家凑到秋东跟前,小声道:
“主子,方才探子来报,不仅明面上的关卡有人在查,暗地里还有人在查我们。”
秋东点点头,神[se]有些严肃,他们拿了董家的令牌出京,这事儿瞒不住人,算是把贤妃和董家给坑惨了。偏董家还不敢伸张,只能在私底下搜寻他们。
所以暗地里的人应该是董家的。
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还挺快,都查到这种边城了,看来董家在军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至于明面上的,估摸着是丘城那边发现布防图丢了,不敢伸张,甚至不敢报给朝廷知道,所以暗中搜寻。
“咱们的人拿到布防图不可能给丘城太多时间门换防”,那样的话千辛万苦拿布防图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丘城战火将起,咱们随时准备武力闯关!”
一旦大周丢了丘城,后面这些边城肯定会进入战时状态,只准进不准出,他们也会被困死在某座城里,直到身份暴露。
队伍里所有人[jing]神都紧绷起来,顾长念更是流星锤不离手。
结果就是压的她那马儿呼哧呼哧直喘气。
整整两百六十斤的流星锤,可比多驮顾长安一个大男人都重,眼看她的马都快翻白眼儿了,秋东就尝试跟闺女商量:
“回头爹叫人给你寻一批大月良马,能承受你穿戴全幅铠甲,手持武器的重量不说,还能陪伴你上战场杀敌,永不退缩。
可眼下这马真不行。”
本来跑这么多天就够累了,还加两铁疙瘩,都快[kou]吐白沫了。
秋东就说:“有福伯他们呢,不会叫你一个小孩儿挡在前头,这武器就跟原先一样,挂在旁边那空马上吧,真打起来,你回头拿也来得及。”
顾长念是迫切的想试一试流星锤的威力,可现实不允许,只能妥协。
恋恋不舍的将流星锤塞回去。
瞬间门,她感觉身下坐骑的腰背都挺直了几分。
心里发出惆怅的叹息,人生艰难,马生亦艰难,何必互相为难呢?
然而此时相互为难的又何止一家。
丘城主将自打发现军事布防图可能被人动了手脚后,当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场想到了无数种被朝廷抄家灭族的方式,这种大罪,抄九族都不为过。
为了将功折罪,主将压下消息,只派了心腹在附近几个边城暗中查找可疑之人,同时抓紧时间门重新布防。
可军事布防这东西吧,牵扯到方方面面,无缘无故换防,单是他手底下那些老将都不能轻易答应。
只能当机立断,将最为紧要的地方先态度强硬的换了。
心里侥幸的祈祷,万一偷布防图之人是我周朝这边的,更准确点讲,是太子的人,为的是要继续和皇子作对,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
可千万别是魏国那边的,那才真真是最可怕的,届时不管丘城保不保的住,反正这一城人,怕是都不能活了。
思至此处,守将提笔,将这些[ri]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记在纸上,并将他认为的所有有嫌疑之人列在其上,[jiao]给心腹:
“你带着小少爷今晚就离开,一路南下,隐姓埋名,千万别回头,只等听到丘城的消息再做其他打算,旁人问起,就说京中的老夫人想念重孙。
切记,留那孩子一命,就是给我孙家留了根,我孙世明即便将来到了那头也谢你的恩!”
心腹大吃一惊,但时间门不等人,守将也不给心腹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门,将厚厚一封信递过去,叮嘱道:
“将来有朝一[ri],把这东西想办法[jiao]给刘全刘大人,他与我乃是生死之[jiao],他知道该如何做,也算我老孙为国尽最后一份儿衷!”
他那信上罗列的怀疑人名单,就有前几[ri]拿了保山伯顾秋东的名帖,带了一个神秘人给皇子看诊的一行人。
那神秘人医术确实了得,京中前后打发了多少[bo]太医前来都无济于事,结果那人来了不到两天,皇子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只听气息就知好了许多。
可守将还是觉得那些人很可疑,尤其装神弄鬼的不敢露出真身这点,就值得一个特别怀疑。
他也知道这一怀疑,就是同时得罪了皇子和保山伯双方,可他横竖都是个死,还能顾得了这些?
就希望能守住丘城,届时死他一个,保全一大家子。
守将苦涩的想。
人间门之难,感到苦涩的并非守将一人。
才因抓住了冯少平的把柄,能看皇后热闹的贤妃心情好了没几天,就得知有人用他董家令牌连夜出京。
“确定是我送给保山伯那块?”
贤妃一惊,打发了殿内所有宫人,这才小声问娘家大嫂。
她大嫂心里也火急火燎的,觉得事情可能朝他们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紧张的抓住贤妃手腕,语气极快道:
“绝对没错,你大哥原以为是家中哪个兄弟,只依照惯例叫人去询问缘由,结果问了一大圈没人承认,才发现事情可能有点麻烦。
一大早便打发人去保山伯府递拜帖,可那边却说保山伯去京外的庄子上打猎去了,没个五[ri]且不会回来。”
放屁!
贤妃讲究了一辈子的人,当场在心里爆粗[kou],谁家他娘的出京打猎要连夜敲开城门?
这不纯纯扯淡嘛!
傻子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关键是保山伯究竟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你大哥亲自带人料理的后续,可那夜城门值守之人不少,难免不会有消息泄露,所以,娘娘我们还得想办法先找到保山伯!”
这个道理两人都懂,大嫂最想说的是:
“您确定当初给您引荐保山伯那人可靠吗?”
万一从头到尾都是保山伯和那人的[yin]谋,就是为了获取贤妃的信任,然后给予致命一击的话,可真就糟了。
对这一点,贤妃表现的很坚定:
“放心,那人绝对可靠。”
但保山伯是不是可靠,贤妃此刻还真没底,当初她给对方董家的令牌,只是为表诚意,董家也拿了保山伯府的令牌。
都是相互的。
谁能想到保山伯挺靠谱一人,会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她人差点儿傻了。
尤其是表哥妙法前往丘城,用的还是顾家的路子,身边跟着不少顾家人,那表哥和皇儿岂不是都很危险?
想到此,贤妃彻底坐不住了,此时妙法的身份能不能继续隐瞒都不是重点,她将事情仔细与娘家嫂子说了,殷切叮嘱:
“叫人沿线去找,尤其丘城附近的边城,一是平安带回皇儿和妙法,二是顺利带回保山伯。
切记,行事要秘,不可叫旁人知晓,万一保山伯另有目的,咱们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到了第五天,京城这边也只有董家知道保山伯离京不知所踪,其他人包括太学的先生学生们,早就见过顾家帮着请假的下人,知道顾先生是去京郊打猎去了。
这多正常呀,顾先生本就是闲云野鹤,随心所[yu]的[xing]子,为人又随和,一年总也要出去打几次猎,每当有所收获,还会举办宴会邀请大家伙儿一起吃烤[rou]呢。
所以谁都没有怀疑。
这些与他常接触的都不曾生出疑心,旁人就更不可能察觉不对了。
期间门只有憔悴了很多的冯少元,拿着千两银票上门,递了拜帖,对顾家有些面生的门房解释:
“近[ri]跟人往南方跑了一趟,总也有些收获,便想着先还一部分。若是长安兄得空,可否出来一见?”
门房接了拜帖,却没拿银票,只道:
“不巧,我家老爷带着少爷和姑娘去京郊打猎去了,五[ri]方归,届时劳烦您再来。”
两人说话间门,顾家常用的菜贩子赶着牛车,将家里要用的食材送过来了,是和往常一般无二的量,到了侧门[kou],就有小厮过来帮着抬东西顺便结账。
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冯少元也没多想,收回银票,缓步往自家走去。
这段时[ri]他不在家,京中的消息却没少听。
大妹妹终究没将他的告诫放在心上,还是和太子搅合在一起了。思及此,眉头便狠狠地皱在一起。
皇后放着满朝勋贵家的女儿不选,偏挑了自家这样没根没基,要啥没啥的人家,总得有个缘由吧?
回来的路上,人人都道他是太子妃的兄长,太子的大舅哥,争着抢着奉承,别说千两,就是万两也有人眼睛都不眨的往他跟前送,可他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合常理,心里头空的厉害,抱着靠自己本事挣的千两,一回京就来了这里。
旁人都觉得太子好,一遍又一遍在自个儿面前夸赞自家妹妹好福气。可他就觉得顾家这样踏实本分的人家才是妹妹的好归宿。
顾伯爷慈爱,长安兄宽和,长念妹妹纯善,大妹妹不是个聪明人偏又不甘寂寞,进了这样的人家才能过上舒心[ri]子。
当初若不是因着一点私心,将这门亲事订给少鱼妹妹,或许少鱼和长安的孩子都快生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