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继续流淌。
转眼间,又是百年。
天皇换了一代又一代。
京城从奈良迁至平安京。
当年作为佛学圣地的奈良东大寺已然衰落,现在的佛学巅峰则选择将寺庙建在了更靠近平安京的比叡山,而空海和尚开创的真言宗也已广为流传。
兜兜转转,人世茫茫。
对天元而言,迎来少年,送别老友,已成为一种习惯。
她甚至已经开始忘记自己究竟活了多久。
公元930年。
时年85岁的菅原道真携自己的重孙前来拜会天元。
“现在想来,你我已三十年未见了。”天元感慨。
上次只有双鬓稍稍斑白,身材高大挺拔的右大臣并兼右大将菅原道真,如今已经满头白发,人也比那时瘦多了。
“确实,上次见面后不久,我一家便被流放至九州了。”菅原道真想起往事,不禁唏嘘,“三十年过去,世间已再无我名,您却是一直不变的。”
“世上又有什么东西真的不变我也一样,即使变成这副模样,最近也能隐约感受到自己的极限了。”天元叹息,“当年从别人的口中传来你的死讯,真是惋惜,幸好不是真的。道真,你不该被藤原氏逼迫至此。”
“远离平安京,我本意是不想再牵扯进天子家事。那时我心灰意冷,只想着藤原氏再如何跋扈,毕竟也是天皇外戚,大权终不会旁落他家。而且,我只不过是区区一介臣子,不过只是陛下用来吓唬他们,不让他们太过分的一把刀罢了。
我本以为,只要我走了,藤原氏的事情就再与我无关。自此纵情江海,每日杀几只咒灵,实实在在地救一些人,反而让我心里更痛快。他们说我死了,那就死了吧。
但是我想差了。我确实不该如此的软弱。三十年了,他们还不放过我。”
“所以,你如今的打算呢”天元问。
菅原道真低声道“若我再不做些什么,藤原清贯怕是会将我一家老弱妇孺推入绝境。我活了八十五岁,哪怕是咒术师,剩的日子也不多了。”
他转头看了看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少年。
“慧生,过来。”
那个白发的小少年面上没有表情,蓝色的眼睛里却满是悲戚,几乎快流下泪来。
他乖顺地走到佛龛面前,按照菅原道真的要求跪倒在地,对天元行跪拜大礼。
“从今天起,由天元大人来指导你的咒术。”
“他的术式也是雷法吗”天元问。
菅原道真摇摇头“不是,而且慧生将来的成就会比我高得多。”
“我会努力的,天元大人。也请曾祖父放心。”菅原慧生说。
曾祖父让他成为天元大人的弟子,就没有人敢动他。哪怕是外戚藤原氏,也不敢对几近“神明”的天元大人如此不敬。
而只要菅原慧生活着,变得足够强,他的家人们也将是安全的。
这是就菅原道真临走前最后的安排了。
之后,在东大寺的门口,菅原慧生送别了曾祖父。
当年踏马游街,风光无限的右大臣,如今孑然一身,轻松地离开。
夏日夜风中,只有隐隐约约的汉诗传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11岁的菅原慧生成为天元的弟子。
咒术界的历史,翻开了辉煌与死亡共存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