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哀哉!
实在是有些丢脸。
孟夏看着床上那扑眨着哀怨小眼神的周随安,实在是乐坏了,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呢,这两世里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表白,表白倒还也罢了,还写了恁多的诗词!
首首都为自己而写,孟夏感叹,前世里自己孤身一人,从未体会到那真正的亲情,爱情是个甚么模样,看着床上头发乱糟糟的周随安,想着这亲情,爱情大抵便是如此吧。
随即自个儿的心里,好似如同一杯清清静静的白瓷茶盏,先前被倒进了一碗清水,如今又被倒进了一碗蜜糖,甜齁齁的。
有趣的人埋在床角就是不肯起床,孟夏轻轻拍了拍铺了半张床的粉面薄被,轻叹道:“夫君文采斐然,我这心中实在受用得紧呢。”
不说还好,这一说,被子里的周随安更尴尬了,任凭院外的赵梓墨将门敲得砰砰作响,就是理会。
“夫君,就凭您这文采精华,身为夫君的孩子们,咱家的言知、言洛还有得跟您学呢。再者说来,夫君,您这满腹经纶,满身才华,就该这般时时吟随畅随吟,叫家中孩子们好生跟着夫君学一学,哪怕是随意吃顿饭,那诗作也是张口即来。夫君身为家中大家长,昨夜里为孩子们做得一手好表率,理当天经地义,我这佩服还来不及呢。”
“夫人当真是这般想。”
“自是这般想得。夫君更要挺直了腰杆子,夫君一壶酒,作诗千百首,将来这段佳话可得作为咱们周家的盛景儿代代传下去呢。”俗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得就只有别人了。不仅不尴尬,还要将事迹代代传颂下去。
本有些不自然的周随安一听,顿觉,确实有道理呀。
“那……今后就让孩子们来咱们院儿里吃,叫他们也有感而发?”周随安还是有些不自然道。
“夫君这主意好,现下咱们平城也没甚么好先生,夫君作为咱们平城惟一的二榜进士,可不就得多多指点家中孩子们。”孟夏弯弯嘴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随意一番话,苦了周家子弟几十年。
听得孟夏此言,周随安当着孟夏的面儿虽是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好在也能掩饰一二,快速穿上衣服,将自己洗漱整洁,跟着赵梓墨围着半个平城跑了一圈儿。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号子,将县衙一众似醒非醒的衙役们全都霍霍了干净。
甚至有几个衙役暗咬牙根儿,恨不能出去将赵梓墨捶上一记老拳,只堪堪走到大门口,只见县衙里的半边儿天,县令周大人和县丞赵大人竟是比他们着这些衙役们都要勤快三分,那腿脚上更是绑了个十来斤的大石头正跑着呢。
那县尉,主簿,和典史也跟在后面儿昂首挺胸地跑着呢。
衙役们各个咽了咽嘴里的口水,纷纷道,怪道这县令大人和县丞大人比他们厉害呢,这果然还是得对自己够狠啊……不狠如何能当官儿呢……
随即,不过一盏茶时间,呼啦啦一圈人各个收拾得齐齐整整,有些腰上绑个大石头,有些脚上绑个大石头,顿时成了平城一大景儿。
眼看后面的人那是越来越多,原本准备着头一日打打酱油的周随安也不得不卖力拖着后面重重的大石头,慢吞吞跑着,心里十分想将那石头丢弃,然看着那些拖着比自己要大上一圈儿石头的衙役们,这嘴实在有些张不开啊……
衙役们心里也苦啊,这文文弱弱的周大人都能拖上个大石头,他们这些身子更为壮士的衙役们怎好意思拖个小石头,这岂不是叫大人心中瞧不起,觉得自己白白花了那么些银钱请自己来。
如此,两方人马就这般自我卷了起来。
跑完半圈儿的周随安趴在前院儿榻上重重喘着粗气儿,侍书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大人……我这手里还有一堆的事儿呢,要不,咱们再找个年纪小点儿的小厮先使唤着?”
实在是瞧见门口的盛景,吓得侍书清早死死躲在房里,堪堪只露了一面儿,再不敢出门去,就是怕自家大人也让自己也跟在后面儿拖个大石头。
哎呀妈呀,这也太吓人了!
死贫道不死道友,还是让大人再找个小厮吧。
……
舒服得快要睡着的周随安,在梦中似乎瞧见了早上刚刚分别不久的下属赵梓墨,提了把血淋淋晃着银光的刀子,睚眦目裂地走到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