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长姐的心思,宋知欢只盼着宋知诚能平安无恙,位极人臣是好,却不是必须的。
终究弟弟的性命才是最为紧要的。
轻轻叹了口气,宋知欢收回自己飘到天边的思绪,慢慢开始整理手边的书册。
身在宫中各样不便,合香、插花等等未出阁的爱好多半是不能实现了,煮茶倒是熟练,但自从离开了宋母的羽翼,宋知欢小姐就欢快地抛开了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茶具,最多最多小炉子上支个茶壶煮起来,柔成纵然无奈,也只能随她。
其余乐器弈棋书画骑射剑术一类倒也都颇有涉猎,在宋母的压迫下也都算得上精通,但它们已经被宋知欢扔到脑后去了,理由如上。
也因此,她现在每日最大的消遣,除了逗孩子、和四福晋李氏二人打发时间,或偶尔扎两针刺绣外,便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籍了。
自从有了女儿,宋知欢仿佛又有了心思,将那些攒着箱子的空隙带进宫里的正经书翻了出来开始一一整理,古书中的故事一点一滴被翻了出来,将伴随着小小的翼遥,从襁褓中的婴儿长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嫁为人妇。这些故事去其糟怕取其精华,最后将伴随翼遥一生。
“仔细想想,当年我额娘若是有知欢你这个耐心,怕是我对这些书还能再精一些。”四福晋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兜子,仰头活动了一下脖颈,看着伏案书写的宋知欢,含笑道。
柔成捧了茶水来,宋知欢啜了两口茶水,笑意中略微透出两分无奈来,“我这是闲的实在无聊,才拿这个打发时间的。其实当年若不是我母亲万分敦促,我怕是恨不得离这些拗口咬牙的史经书籍远远的。”
四福晋笑了,摘了手上护甲逗了逗摇篮中笑呵呵玩着布老虎的翼遥,随口与宋知欢闲话道“今儿白天,我听佟娘娘的意思,万岁爷大许是要带着宫眷皇子们去外头园子上避暑,咱们爷大许也得跟着去。
我想着,咱们翼遥年岁尚幼不好挪动,再说那园子本就不大,咱们爷大概还得与五阿哥合居一个院子,届时也是不美,我是不想去了的”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话虽粗俗,也有道理。”宋知欢慢慢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一面执扇来慢慢摇着,一面细细说道“德妃娘娘素来圣眷浓郁,料想也得跟着去吧太后身子不好,也要去园子上避暑休养。
贵妃不会放心十阿哥跟着万岁爷走,几位妃娘娘除了佟妃都是有子的,多半不会留下,万岁爷不会落下佟妃娘娘。太子必然随万岁爷去,太子妃必定得跟着,这样一算,比起跟着大群人挤在一个园子里,还是留在宫中自在些。”
四福晋眉眼弯弯,“我就知道你定然是这样想的。”
“且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宋知欢命柔成将井水湃过的果茶给四福晋端来,温声道“尝尝这个,这是新配出来的花果茶,夏日饮用酸甜爽口,井水湃过便更为清爽了。”
四福晋饮了一杯,眉目舒展开来,只觉夏日炎炎带来的烦躁都随着一盏果茶散去了,“果然滋味好,消热解暑。”
宋知欢便吩咐柔成,“将果茶的配料装起来一份,交给画眉。”
四福晋又坐了坐,二人叙些闲话,直到翼遥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些困倦了,方才命乳娘抱起了翼遥,带着那一罐子果茶回去了。
不算大的屋子里灯火昏黄,宋知欢一本一本将手边的书册整理了起来,又将一张张雪白的宣纸摞在一起预备改日装订成册。
柔成在一旁含笑看着,偶尔打些下手,忽然轻声道“奴才此时倒觉得,主儿像极了当年的夫人。”
宋知欢一愣,嘴角猛地抽搐两下,然后端起茶碗慢慢啜了口果茶,轻笑着道“我估计这辈子也做不成母亲那样了。
说来,若非母亲,只怕依我自己的性子,那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不会坐在古琴前便心中有了曲谱预料,不会能够轻而易举地分出各类茶叶水质的不同,不能打眼一看便分出各类名家字迹笔触,不能多年不提笔绘画,真站在案前,也能粗粗绘出心中一二。
柔成,我不瞒你,直到今日,当年被母亲逼着学习骑射舞剑的场景我还是历历在目。只怕此时便让我弯弓搭箭,也是能的。”
柔成抿唇浅浅笑着,“那些当年不都是您自愿学的吗”
“若不是母亲敦促,我如何能坚持下来。”宋知欢叹了口气,又道“其实细细想想,只怕母亲当年过的也是我少时的日子。母亲当年是一心盼望我能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没想到一笔圣旨,我成了皇子格格。纵然如今她唯一的女儿已使她有了一个外孙女,只怕午夜梦回时想来,母亲也是不甘心的吧。”
柔成轻轻叹了一声,“天家皇权不由人,主儿,这话您不该说。”
“是啊,我不该说。”宋知欢闭了闭眼,忽而长长舒了口气,“也罢,总归如今的日子也不错,纠结那个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