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抵达天竺到彻底征服天竺,卫青率领的大军只花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天竺的青壮僧人基本上都被抓了俘虏,根据姬越先前就定下的旨意,这些人会被带到田地里强制劳作。
天竺之地多干旱,种植的基本上都是小麦粟米还有一些番邦作物,较为贫瘠,每年都会饿死很多人,倒不是地里出产的作物无法供应需求,而是大量的粮食都被贵族和寺庙收走转卖西域,甚至有很多人坚信饿死之后可以进入满是金银琉璃和玛瑙的极乐世界。
这种宗教洗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让愚民意识到自己的愚钝是不可能的,姬越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在这些打下来的地方同样开办官学,直接放弃过了年纪的愚民,收孩童入学,教导经由她自己改编的新儒学,从根本上开启下一代民智,以便统一文字和语言,真正将这些地方纳入晋国版图,像武帝对待柔然郡一样。
改编新儒学是姬越在做太子时就有的想法,一门学说必然有精华有糟粕,儒生们一昧坚持圣人无过未免狂妄,至少在姬越看来,儒学有问题,有很大问题,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没错,但过于强调规则,影响变通,并且孔圣人本身是个男人,他自己本身可能只有一点轻微的男尊思想,但经过代代儒生润色补全之后,已经形成了极为严重的男尊女卑风气。
从“男女各司其职”到“夫为妻纲”再到“三从四德”,这是一个不断压迫不断进化的过程。
如果儒家独大,这还不算什么,规矩习惯了就好了,但如今晋国是以儒法两学治国,法家虽然有时候显得不近人情,但因为和儒学多年来的对立,导致基本上儒生有的臭毛病法学生都没有,也导致在婚配市场上,相同条件的儒生竞争力是远远不如法学生的,不止如此,儒生甚至很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妻子,因为条件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没几个女郎愿意去过举案齐眉的生活。
儒生推崇举案齐眉的夫妻生活,什么是举案齐眉就是妻子把食盘举起来,到齐眉的位置,这样端饭给丈夫吃,显得恭敬,姬越估计这样的位置人应该不是站着的,而是屈膝或者跪着的。
哪个好人家愿意让女儿过一辈子这种日子,就是很多大儒都比较倾向于把女儿往法家去嫁。
婚姻的不幸导致儒生在叫嚣这一节上很有心得,一旦有事,儒生就会跳得很高,姬越先前准备好的最后一波钓鱼,也是打算好了从儒生入手。
姬越在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将原先关在宫中的一批知晓她身份的宫人放归,有不愿意离开的就留下,这一批定下的放归名单共五百人,愿意留下的不到二百,都是阉割过的宦官。
姬越不喜欢宦官。
包括顺意,如果不是在宫里伺候了一辈子,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她是不会用的,宦官身上会有一股萦绕不去的尿骚气,这是阉割太狠造成的后遗症,宫中用宦官是因为很多繁杂事务由女子来做太过劳累,用男人又担心管不住下半身,就有小机灵鬼想到了阉割男人来用。
在更久远一些的部落时代,一个部落被攻破之后,女人会顺理成章给胜利的部落生儿育女,原本的男人就会被阉割,一方面保证他们不会继续繁衍儿女,另一方面男人在阉割过后会显得柔顺听话。
姬越登基这两年都没有招宦官了,一是宫中人手够用,二是她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宦官制度废了。
残人肢体是天子才有的权力,天子不想残了,谁也没有置喙的权力,包括儒生,儒生都不敢在这个上面跳。
时近九月,暮秋将至,明光宫的琉璃瓦上都开始结霜,比起早早把自己裹成团的魏悬,韩和每日来点卯时仍然穿着风流不羁的宽袍大袖,朝廷官员有配发的秋冬官服,但其实除了寒门子弟会把自己穿得整整齐齐,大部分的士族是随意穿的。
韩和一进明光宫就被姬越传唤到正殿去了,暮秋还不到点炭盆的时候,姬越两只手放在外面有些冷了,韩和这个人形点读机一来,正好让她解放双手。
韩和小心翼翼地打开奏牍,认真地给姬越念。
姬越务实,经历了两年君臣磨合,如今各地呈报上来的内容已经少去很多废话,基本上都是有事说事,大到府库军备,小到秋收农事,姬越都会一一批复,韩和每念完一本,无关紧要的就放在左手边,等姬越动笔时添上一句已阅,重要些的放在右手边,姬越听过的内容都会记得,到时候看个开头就知道是什么事,也省得费力去看。
听着听着,姬越有些犯困,就让韩和退下,换魏悬来,韩和的声音虽然悦耳,但太过温柔,不适合在犯困的时候听。
韩和有些不甘愿,却什么都没敢说,放下手中的奏牍,和魏悬擦身而过的时候,故作不经意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踩脚太容易被陛下发现,他非得踩折魏悬这只公狐狸的蹄子
韩和的针对在魏悬看来并不是莫名其妙,臣子如妃子,两个人职务相同,必然有竞争,虽然他极少特意出风头,但陛下显然没有对韩和太过青睐,基本上传唤他的次数跟韩和四六开。
他不争,但也不代表就怕了韩和。
魏悬昂首从韩和身边走过,行礼过后,微微低头立在姬越桌案前不远处,正冠肃容念起奏牍来。
狄仁杰在第一次入宫之后又来过几次,他这个人观察十分细致,先前在国子监时就因为那熟悉的机制而起过怀疑,但在见过姬越之后又自己打消了,无他,姬越看上去符合一个年轻帝王该拥有的一切特质,稚气,锐气,锋芒毕露。
后来有一次看到姬越是这么用侍读官的,半点怀疑都没有了。
魏悬去了多久,韩和竖着耳朵听了多久,发觉自己一共读了十三本,而魏悬整整读完了五十二本,这个账他记下了。
回到韩家时,韩和迎面正好撞见白起回家,他对这个大哥是有点怕的,低头行了个礼就顺着墙根溜,但溜到一半忽然又想起自己侍读官的身份,不自觉又把头抬起来了,见白起连一眼都没看他,自己憋了一口气。
白起确实没有注意到韩和,实在是他没见过几个嫡支子弟溜墙根走。
回到二房居住的地方,韩和心情十分低落,一进门,毫不意外地见到母亲在和几个官媒说话,那种花哨的私媒不会被允许踏进韩家这样的门第,哪怕韩和只是个二房二子,但这些官媒给韩和介绍的女郎门第仍然没有高到哪里去,甚至还有几个寒门出身的女郎也在列,毕竟现如今能找到几个没有牵连入罪的士族也不容易了。
韩和更难受了。
送走官媒,韩母欢欢喜喜地把官媒留下的名单和画像摊开,招呼韩和自己过来看。
韩和今年二十二了,一直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是因为先前和他订婚的那户人家姓崔,不是玉怜,而是崔家一个族女,崔家没出事的时候,以他的身份还配不上玉怜,崔家出事之后,那个女郎就死了,韩和对没有谋面的未婚妻没有什么感情,别说感情,连怜惜都不存在,谁让他崔家通敌叛国
他不娶,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往高了说不成,往低了他不肯,比女郎家都要挑剔得多,如果不是韩家的门第,连笑脸迎人的官媒都不想伺候了。
见母亲这样高兴,韩和憋着气去看了一眼,画像倒没有太大问题,士族多美人,他自己就很美,可他想要的是身份身份
韩母对自家儿子的心病是很清楚的,朝屋外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我儿,你想找什么样的女郎,得看自己的身份,你要是像魏家魏雍那样有出息,想找什么样的都配得上,可你现在我儿实在不能再拖了。”
韩和抿了抿嘴,倔强地说道“我看大嫂家的婉妹就很好,她也愿意嫁我。”
韩母气恼道“那种轻浮女郎不能进我韩家门,除了你,她可有四五个相好,你看谁敢娶她”
韩和又举了几个例子,被韩母一一驳斥,举到后来,韩和的眼眶都红了,指着那些画像说道“我是韩家郎君,难道真要娶这些寒门女郎与其让人背后耻笑,还不如我去陛下面前自荐枕席,至少没人敢笑话。”
韩母直接打了一下韩和的嘴,怒道“不知羞耻”
韩和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想出人头地,可他读了那么多的书,没有一样能教他出人头地,他想有权有势,可那些士族女郎再喜欢他都做不了婚事的主,他难道是真的愿意向一个比他小得多的少年自荐枕席吗可除了这个,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
如果不知羞耻能换来有权有势,他愿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