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坐着犊车到了剧院门口,下车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回头一看,是姬姣。
姬姣穿着狐裘,笑眯眯地拎着食盒望着他,“郎君,我等了你好久。你不知道,我废了多大功夫找人弄了到了新鲜的牛肉。”
“可不是那种老死的黄牛哦,是健壮的牛。我想着冬日围着碳炉,吃炙牛肉最好,就给你送来。我站在雪地里,等了好久,脚都冻麻了。”
实际上,派出的随从跑来告诉她,夷光来了。她才从犊车里施施然下来。但是谁知道呢
“牛肉”夷光微微一笑。
姬姣被他潋滟的眸光,激得小鹿乱撞,笑容更是娇媚,“你还不来接一下,我一直拎着要重死了。”
夷光走到她面前,因为身材高大,姬姣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夷光从她的脸扫到她手中的食盒,眼中的笑意更是意味深长。他薄唇轻启,嗓音里有着浓浓的嘲讽,“你用来堵墨家钜子的牛”
姬姣笑容蓦地僵硬。
“吃不完了”夷光笑意中的嘲讽更浓,“也是,一整头,是多了点。不过好在冬日,王女可以慢慢炙着吃。”
姬姣颤抖着后退两步,“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夷光睥睨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掷在她脚下。“不光我知道,怕是列国都会知晓了。”说完这句,不再多给她一点注视,转身扬长而去。
婢女忙跑过来,捡起纸张递上。
“蠢货,先把食盒拿走,”姬姣骂道,“沉死我了。”
婢女匆忙接过,姬姣这才拿起纸张,皱着眉展开来。
楚国大败,今后何去何从郑国与盐,一段不得不说的秘辛楚公子熊耳爱吃甜食
“什么鬼”她嘟囔道。
下一刻,眼睛蓦地睁大,周国王女当街跋扈,惨死黄牛该向谁喊冤,这又是什么
她目光惊慌地扫着下面的小字,嘴里嗡嗡念着,“这一日,天上飘着小雪。一辆犊车飞驰在街道上,车里的人无比焦急。因为他要赶即将开往工业园区的火上,为毛国的守卫添砖添瓦。”
“这人是谁就是为我们毛国作出卓越贡献的墨家钜子。他和他的三千弟子,
是推动毛国飞速前进的巨大动力。”
“然而,就在墨家钜子快要到城门时,周国王女用犊车拦下了他。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能在别人焦急赶火车的时候,想出这样的损招”
“周王女的动机我们暂且不知。只知道因为她不停挑衅,拒不让道,钟楼发出了火车就要开车的最后催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墨家钜子抽出短刃,劈向犊车。黄牛向前迈了几步,扭头望向它胡搅蛮缠,害它枉死的女主人。而它女主人,此时却目光炯炯,露出了牛肉好好吃的渴望。”
“犊车让开了道,墨家钜子将将赶上了犊车。我们毛国的守卫力量,又向前迈了一大步。事后,据知情人了解,墨家钜子派人给周王女送去了,赔偿黄牛的刀币。虽然对方无理取闹,但是钜子他仍然以德报怨,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
“事发两天,有人通报消息说,周王女在邸店炙牛肉吃。唉,这惨死的黄牛,究竟该向谁喊冤”
“这,这是谁写的胡,胡扯。我什么时候目光炯炯,露出牛肉好吃的渴望”她胸气鼓鼓地一挺一缩,除了这一句,其他的就无法辩白。
目光又移回纸张,冷笑道,“不过就一张,不足为惧。”
毛国官报,虽然只发售了一张,但是被印刷了二十多次,二十多万张。很多商贾几百张上千张买了,回自己家乡倒卖。
新鲜的话题,新鲜的时事,迅速俘虏了列国的心。大家从没见过以这种方式,来博览天下大事。尤其是看到周王女堵墨家钜子的车,更是燃起八卦的心。
看到火锅店、铁板烧店的宣传广告、列车时刻表,以及介绍毛国风光。许多士人学子,都背上行囊,想要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就是楚国、郑国和周国不怎么高兴。
楚国君“哼,去了几十封信都没反应。楚国战败,何去何从自然是等着秦国来吃,然后全家老小一起被人俘去,养牛放羊,这不就是他期望的吗去熊改墨,他是深恨我了。将骊姬的封号摘去,再给他去封信,看看能消气否”
熊耳“信就不必了吧,他也不看。”
楚国君大怒;“我不知道他不看吗用你指出来不看,
你就亲自送过去。”
郑国君“哼,还好意思说我郑国和盐那还不是你毛国害的把出盐的秘密到处传。有火器了不起啊”
大臣小声嘟囔“有火器,还真是了不起。瞧瞧秦国,都拽成什么样了。”
秦国太子凌,嘴唇微勾,“有趣。”
周天子捏着报纸的手不停颤抖,“派人给我把那个逆子抓回来。丢人丢到外面了。”
“她在周地,随她养多少个小白脸都没事。但是现在,竟然敢把手伸到墨家钜子头上。人家给我们留面子,没有把原委写出来。但是任凭看过官报的,就知道姬姣跑到毛国,是为了嚯嚯那边的郎君。”
“哎呀呀,如今纵观天下,拥有火器的之后毛国和秦国。不求毛国能护着我们,但求别招惹人家啊。”
一行犊车飞驰在楚到毛的官道上。
熊耳看着近在咫尺的扶风城郭,对这趟差事有着说不清的厌恶。
他小时视父王为这世间最强大的人。但是随着他年老昏聩,做的事情,越发让人不知该说什么。轻信那个墨家游侠墨易。做出一个破投石车,就敢跟秦国叫板。不是找着让人按地上打吗
他叹口气,看着犊车停下,看着随从递上楚国国贴。
到了毛宫门前,他习惯性地吩咐随从们都去邸店等着。他不能带着这么多人住下。只能带两名婢女。
走进毛宫,他随意四处看着,啧啧出声,“还是这么破。”余光瞥向两名婢女,突然顿住脚步,眼神凶恶,“你,抬起头。”
一个婢女连忙哭着跪下,“殿下,奴婢没有办法是夫人她”
另一个婢女仰起脸,赫然就是已经被废成庶人的骊姬。
“你,你怎么跟来了”熊耳嗓音颤颤,“你快走吧,他看见你恐怕会大开杀戒的。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把你带来的。”他吞口口水,挥手乱扇,“快走,快走。”
骊姬含着泪水,“让我见见他。我知道,他深恨我,但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你有什么苦衷赶紧滚,别让他更厌恶楚国。”
骊姬收了泪水,嗓音里有些嘲讽,“你不是很恨他吗为何后来变了态度”
熊耳用眼狠狠剐着对方,他是恨,恨熊染走的时候
,把他一并算在抛弃的行列。明明他是他的胞弟啊。但是他就像扔垃圾似得,把他丢在楚国。从此不再过问他的死活。
那些年他派人追杀熊染,难道就真能杀死他吗熊染就算一点武艺没有,也能用计策玩死别人。他只是想让熊染别忘了他,哪怕是厌恶也可以。
“你与我能相比”
骊姬不慌不忙,“殿下难道就不想救楚国这也是你未来的天下。”
熊耳扯扯嘴角,“眼下能救楚国的唯一方法,莫过于你在他眼前自戕。”
骊姬缩了一下,“这就是殿下的大义吗”
熊耳冷笑,“那你又为什么跟来为了楚国的危亡你不过是想卖卖可怜,让王兄原谅你,你好重拾富贵。但是,可能吗”
“为何不可能当年,他不也没杀我吗”骊姬拼命给自己找着依靠。
“那是因为他念在你抚养他长大,饶你一命罢了。其实他恨不得剐了你。”
“你不是他,如何知道他就不能再念后情呢”骊姬不甘道,“上次在周地,他一定是知道我等在墨家别馆门口,才故意避开。你瞧,他对我杀意并不重。”
熊耳笑着倒退一步,“随你吧,无知蠢妇。”他冷眼看着骊姬自信的表情,也许,这也是解开王兄心结的一种方法就是冒险了点。管他呢,最后死也是死这个无知蠢妇。
雯萝接到熊耳来毛的消息,有些无奈,知道一定是冲着火器来的。跟秦一仗,他们失去三分之一的领土。
说实话,火器也不是不能给,毕竟毛国如今已经结束火绳枪,迈入自动枪时代。那种一到潮湿天、阴雨天就打不着火的武器,弊端太大。
恐怕秦国自己也发现了,所以赶着冬天跟人打仗。若是她把这个秘密偷偷告诉人,大家专挑着阴雨天进攻,秦国估计就傻眼了。
熊耳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婢女。
雯萝蹙起细眉,看向其中一个婢女,年纪有些大,相貌却是极美,能够看出,年轻时,绝对是倾国倾城。但是小姑娘的裙子穿在她身上,一眼就看出违和。
那婢女也在看她,用的却是打量的眼神,这人绝不是婢女。
她看向熊耳,眼里就带了一些审视的味道,“殿下来毛国,所
为何事啊。”
熊耳叹口气,语气却与从前不同,带着十足的恭敬,“来给王兄送信。”
雯萝点点头,派婢女去墨家大殿。
不消一会儿,墨染流就来了。他一跨入殿中,骊姬立刻瑟缩一下,落入雯萝眼中,微微勾起红唇。
骊姬很想退到角落里,但是她又怕只要动一下,就会引起那个人的注意。本来信心满满,瞬间就变成后悔万分,头低地不能再低。
但即使这样,她也感觉到遍体生寒,偷偷抬起眼,又猛地垂下,心脏狂跳,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喊,他,他知道了,他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