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嘻嘻放下头发,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唇红面白,眼睛大得吓人,找条白绫吊脖子,恐怕比贞子还恐怖。
她自己都吓一跳。
心道,怪不得方才把敖潜吓得倒退。
女孩把妆卸了。
像往常一样唤侍者准备浴桶,叫半晌没人应。倒是敖潜撑起身子,微微偏头,“你要沐浴么我也”
“不,不不不不”
她说得太快,舌头差点打结。
站了站,辩解道,“离了家,我还有些不适应。”
一起洗澡什么鬼。
她又不是来做大保健的。
敖潜没说什么。
复躺回去,缩起身子让她,乖乖抱被的样子有些弱。她多瞧两眼,很想扑上去rua这里明明是他家,他的房间,怎么能这么乖就让给她呢
“我睡里面”叶嘻嘻哑着嗓子问。
“嗯。”
“你合着衣睡”她又问。
“嗯。”敖潜拉下被子,将露出的黑袍遮住。
叶嘻嘻好心道,“你不用这般拘谨,外衣穿着休息,总不舒服。”
说着,伸手扒拉他。
敖潜躲开。
木床晃了晃,咯吱的声在安静的屋里异常响亮。
男子苍白的指按在被上的缎面,一点点收紧,眼垂着,看不清情绪,但是整个人都写着抗拒。
叶嘻嘻见他这样,不好勉强。
嘀咕一句,“怎像我在侮辱良家妇女剧本拿反了哎。”
说完抬脚上床,吭哧吭哧往里爬。
嘻嘻有点像小龟。
敖潜想。
可惜没有小龟短啾啾的尾巴。
爬到了,叶嘻嘻施施然跪坐,偏头瞧他,抿了抿唇,“能帮我从后来解开扣子么,腰那对,还有一颗这衣服穿着真受罪。”
她头发盘起来,极黑,入手微凉。
不像别家女子,为保持发髻完整,夜间不解发,就这样用稍高的木枕垫着后脑勺,一夜也不侧翻,就这么僵着身子睡。
女孩抽掉固定发髻的金钗和红绳。
细白的指伸到发中,一点点下拉,理直。
于是敖潜就看那黑而隆重的发髻,瀑布似的散开,在幽幽荡荡的烛光里,泛着点点亮,散着不可捕捉的少女幽香。
好香,好美
他伸手,抚她黑亮的发。
目光落在细腻纤长的颈女子的美,从来不是只关相貌。她身形不高,但身材袅娜,眼睛不十分大,但笑起来甜甜的。
眸光潋滟,眼波娇俏。
敖潜觉得她哪里都很好看。
却不知只是背影,只是一方白颈,也能叫他心上痒痒。
“唔你干嘛”
叶嘻嘻缩下脖子,转身瞪他刚才敖潜好像靠过来,唔,要亲她脖子。
微热的鼻息扑在后颈,害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嘻嘻,抱我。”
他眉眼清贵,薄唇冷然,语速慢悠悠的,从进门起就垂着的眼终于一点点抬起男子的目光像悄无声息的蛇,攀着她的腰肢、胸腹徐徐往上,最后灼灼看着她的脸。
眨都不眨。
叶嘻嘻心慢一拍,跋扈道,“不许这样瞧我。”
他听了乖乖垂下眼睛。
直而长的睫在烛光下颤了颤,像雨打落的梨花花瓣,碎得叫人心疼。
女孩转过去咬唇拍床板,砰砰砰的。奈何心中悸动不肯停歇,一直闹腾可,可身为女子的羞耻感,又让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真同他抱在一起。
毕竟抱着抱着可能就
他是一只河豚精
没有瞧不起河豚的意思。
有时候看起来还色色的万一很厉害怎么办
没有夸奖河豚的意思。
敖潜躺平,被子掩到脖子,捂得严严实实,活像只吐丝把自己裹住的蚕宝宝。她躺在里面,浑浑噩噩想一会儿,干脆运转心法,进入冥想。
后半夜分神了,进入睡眠。
抱着被子左右翻滚,竟没挨到人。她还怕着刚进来时碰到的几个吃人小鬼,心下一惊,睁开眼来,急急寻他。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
一地银霜里,周遭桌椅摆设明晰得不似人间。
她瞧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像极了月上广寒宫,又看敖潜紧靠床沿,动也不动青黑的淤点没了抑制,一直从捂得严严实实的身下,漫到比女子还婉约精致的耳廓。
她拖着被子过去。
想看看他的病,到底如何了。
一拉,才发现敖潜的手依旧紧紧按着被子,指尖都青白了,依旧不肯放。
叶嘻嘻拢起头发放到身后,捏住他的指,
扳开一根,又扳一根,哄道,“让我瞧瞧,怎越发严重了”
他将扳开的指,又一根根按回去。
出了口气。
很气的样子。
叶嘻嘻听着了,便知他一直醒着,说不定还一直气着。
真是只气鼓鼓的家伙。
她心中揪得紧,慢慢靠近,咬咬唇,隔着被子从后面抱住他,“疼不疼呀”
“疼。”
“为什么压着不让我看”
“你不喜欢。”
每次看到这些淤点,叶嘻嘻总露出纠结的表情。
人族讳疾,生了疫病的总被扔到海中,自生自灭。海中鱼儿也讳疾,生了病的,被族群抛弃,就连成为食物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食腐的小鱼儿肯光顾那一身病肉。
“我不是不喜。”她鼻音有些重,贴着被子哽咽道,“我只是难受。”
叶嘻嘻说完,恨他似的,踢两下脚。
裹成蚕宝宝的敖潜怔了怔,屁股挨了踹,终于掀开被子,干脆利落,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千百遍般伸手一把将人拥到怀中。
“抱抱就不疼了。”
他声音又冷又粘。
“真的么”
叶嘻嘻眼睛红红的,奋力从男子怀中挤出脑袋,“难道我是你的止疼药么”
他笑了笑。
薄唇扬起,眉间一片仰她怜惜的可爱。
也没说是不是,掀了叶嘻嘻身上该死的被子,用自己那床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他身上潮意很重,还有股大海的腥味。
手钳着她,像两只铁爪。
满足地呼口气,还用下巴来蹭她天灵盖。
叶嘻嘻推不开,索性不推了。
抱着他,也蹭了蹭。
她并未看到,之前一直依附衣物的鳞片在床上四处游动,仿佛有生命。她进了敖潜的被窝,那鳞片也跟了进去。
后来很久很久,她才知道那是鳞蛊。
本来蛊毒也害不到敖潜,只是他心里有瘴,便成了蛊的养料。
晨间,叶嘻嘻离了他怀。
来到灶房。
灶房很宽敞,锅碗瓢灶一应俱全,还有养鱼的大水缸子。
缸里全是精怪们带来的食物,很是鲜活。她掐诀捉条鱼,又掐诀拍死,这才放到砧板,严肃审视。
好吧。
红烧干炸都太为难她了。
干脆还是剁了
煮粥吧。
淘米上火,她又切些蔬菜进去,最后一通鼓捣,搞出了一盆极似猪食的东西。说实话,这东西就是给小二黑,小二黑都要叼着狗碗跑路。
她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出去买早饭,回来又看着蔬菜水果陷入深思。
叶嘻嘻端着早饭进来。
敖潜还未起床。
她放下东西,推两下,唤道,“再赖床我可生气了,就是我哥,我都没待他这样好过”
敖潜还是不醒,面色白得惊人。
叶嘻嘻一惊。
伸手碰他,男子肌肤比往常寒凉,戳下去硬邦邦的,仿佛死尸。她心中害怕,忙拍他脸,一声声唤着,终于把人叫醒。
“嘻嘻”
他眨下眼,额头两块黑晕。
说话声音很倦,唇都不太动。
总是很神气的红色戟印也泛出不详黑气,说不出的沉堕。
她忙坐近了,抱他到身上,“你怎么了”
“困。”
他往她怀里钻,眼皮又合上。
“乖哦,不能再睡了。”叶嘻嘻施法召来食物,撕了一点点喂进去。
他不能吃面食,一吃就吐。
只把烧饼中的肉馅吃了,不再张口。女孩忙把自己做的沙拉递过去,没有酱料,就只加了蜂蜜。
敖潜喜吃糖,她回来做的时候便想这肯定合口味。
不成想男子见了蔬菜便摇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许久抱着她的腰低低说,“我想吃鱼”
“我这就去买”
“想吃生的,鱼。”他咽下口水,周身的腥气越发重,相貌也发生了变化,有几分说不出的妖邪和狰狞。
叶嘻嘻不知怎么办。
下意识觉得生食会害他,应是应了,厨房转一圈,只拿包糖回来。还把在家中偷偷积攒的培元丹也拿出。
她跪在床前,捏他的手,“我们吃这个,这丹药是中原修士炼的,你运转灵力快快吸收了,肯定有效。”
男子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半晌,厉声道,“我要吃鱼”
“潜哥哥,求你了,你先吃这个,若没用我一定给你寻鱼来。”
叶嘻嘻握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圆魅的眼说不出的可怜,还有些泪光。
她难过了。
他让她难过了。
敖潜周身缠绕的凶戾散去,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