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嘻嘻会骑马,但坐车会晕。
从中南到北方都城,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犯恶心。
将门千金叫李婉约,当然这只是李家人美好的希冀。这位千金不仅长得不婉约,而且还很粗糙。
单眼皮,高颧骨。
骨架大,身量高,是北方查查拉玛山游牧民族的典型长相。
她父亲是威武将军,率领的军队踏过大半天启国。
她虽然长得不婉约,但是身份尊贵,父兄得力,是以成了太子妃。
太子在车中,抱着满口粗话但是美艳绝伦的女山大王。
太子妃在车外骑马,骑着骑着下了马,非要钻到车中,争一争高低。
数月前中南州府的官员来报,说女山大王正在寻压寨夫人,彼时太子恰好在旬阳湖查访民情。
叶嘻嘻戴着面纱的画像递上去,身有残疾的太子殿下怔了许久,力排众议,以身犯险。
他在土匪窝待了那样久,竟还没把那山大王看够。
饶是李婉约心大得很,也觉出不妙。
太子殿下并非馋叶嘻嘻的身子,或者爱她如妖的美貌。
他在马车,看着那身份低贱的女人睡觉,都能几个时辰不挪屁股,甚至还会微笑。
偶尔摇动铜铃唤人,也是为叶嘻嘻要吃食和汤药。
“太子殿下,我才是你的太子妃,婉约也要坐车中。”
李婉约掀开帘子进车。
看到叶嘻嘻一人占了软塌,把尊贵的太子逼到矮凳,气不打一处来,“你爱她什么,她不过是长得漂亮了点。”
叶嘻嘻皱眉躺在锦缎铺就的软塌。
黑发如墨,脸色苍白。
美得像画中逃出的妖物。
才不是有点美。
从现在起上下各数五百年,恐都寻不出这样的美貌。
李婉约声音低下去,顿了顿,粗声粗气道,“她是个山匪,男人堆里滚过来的,不知和多少人睡过,脏得”
敖潜转头,目光终于落到五大三粗的太子妃身上。
“脏”
他脚不能动。
刚刚能发声,声音很轻,几乎被车轱辘转动的响声盖过。但是那冰冷的,毫无怜悯的杀意,还是直直戳到女人肺腑。
李婉约吓得四肢虚软,扑通跪下,“殿下恕罪
,殿下”
敖潜掖着帕子替叶嘻嘻擦脸,再不给自己的正妃一个眼神。
李婉约哭了两声,踉踉跄跄离车。
叶嘻嘻悠悠转醒,制住他的手,冷道,“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又是什么”
“你是嘻嘻。”
敖潜收回手,歪歪斜斜坐在矮凳,神情平淡。
“你带我去京中,是做妾么还是”她干呕一下,轻抚胸脯,嘴唇干得裂开,毫无血色,眼却越发明亮,“还是做那没名没姓的奴”
男子玉似的指收到金丝黑袍中,“你想做什么”
“”叶嘻嘻撑起来,一字一顿道,“我要做掉你父王。”
“然后呢”
“做掉你”
“然后呢”
她躺回塌上,翻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好吧。
仇恨的终点什么也没有,真把皇帝和太子杀了,恐还会连累貂皮大王和寨子里幸存的人。
还有生活在天妃庙里的主持和姑姑们
她并非孤家寡人,可舍弃一切复仇。
叶嘻嘻当初孤身一人抡着锤子从黑甲军手中逃出,到现在,没过几年,竟又有了许多羁绊。
“若你能赦免那些山大王还有寨子里的弟兄,我解锤归山,侍奉天妃娘娘去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男子叹口气。
伸手摸她头,rua来rua去,“宝宝,你何时心中才会只有我”
她打掉他的手,啐道,“谁是你的宝宝了”
叶嘻嘻掀开帐子,眸光动了动。
默默看着外间的世界。
降龙山下,竟早已不是她当初逃回来时见的景象烧焦的土地重新长出庄稼,不远处的佃农正在用茅草和泥起房子。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圆滚滚在田埂上跑。
被血浸染过的土地,重焕生机了。
她叹口气,杵着下巴。
心想,再也没有比人更顽强的东西了她在山中守着仇恨,外间竟早已忘了。
男子从后面轻拢她身子,蹭了蹭,“宝宝,我寻你很久,你竟一点也不记得我么”
她心中泛起涟漪。
最终摇摇头,眼里只有现在的世界,丝毫不觉原来的生活。
“好,我请奏父皇赦免那些山匪。”敖潜垂眸,慢道。
三个月后。
叶嘻
嘻在京中玩够了,领了赦免状,骑马回降龙山。
寨子已经烧毁,昔日的弟兄们分了土地,正在开荒。她骑马在山上跑一圈,抱抱二当家刚出世的大胖闺女。
摘了几朵不知名的小白花,回了天妃庙。
主持用花扫了她的身子和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天妃娘娘保佑,你这孩子真是命大。”
一年后,天妃庙旁起了龙神庙。
当朝太子殿下带了两个侍卫住进去。
叶嘻嘻挑水,他坐着推椅跟;叶嘻嘻种地,他在一旁抱着饭盒和水囊,怕她饿着渴着。
天妃庙捡了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