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节牌坊,对死去的妇人是一种极大的嘉奖和极高评价,可要安在活人的身上,却是催命符般的存在啊。”王翠翠的婆婆哭着说道。
以前也有活着的妇人得到过贞节牌坊,但是没撑多久,她们很快就死去,直到下葬时,人们才发现那些妇人的身上是斑驳纵横的伤口,那都是她们自己忍受不住寂寞,又无法自行疏解,只能用自残的方式抵抗身体的本能。
她不敢想象自己孙子想要逼死自己母亲的事情传出去,长大以后会背负着何种名声。
世间有多少儿子会为自己母亲请命贞节牌坊那无一不是狠心冷血的存在,而他们的宝贝孙子现在居然也走在了这条路上。
王河东神情麻木的任由自己奶奶捶打着,他抬头,看到自己母亲脸色苍白如纸的站在不远处。
见到他看过来,王翠翠快速的避开了他的目光,这让王河东心下猛的一沉。
他以为自己娘亲能为自己父亲守上那么多年,是愿意守上一辈子的,却不曾想,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以为是。
王小妮年纪还小,不懂贞节牌坊的含义,王大妮懂得更多,不由暗中愤恨的看着自己疼爱有加的弟弟,心下寒冷至极。
母亲生他育他,都能为了一个好名声而被牺牲掉,那她这个恩情远不如母亲的姐姐呢
以后她在夫家受到了欺负,这个弟弟是不是也会为了面子让她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这个弟弟平时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颜面。
“好了。”王翠翠的公公在最初的颓废过后,快速的振作起来。
“河东这个孩子还小,不知道贞节牌坊的真正危害,这件事情的根子也的确在我们老两口的身上,我们老两口将会负起全责。”
“从今往后,河东这个孩子就跟着我们两个老的过,大牛家的,你尽快安排翠翠再嫁的事情吧。”
“这件事是我们家对不起翠翠,今后我们会带着河东搬出去,把这个家全权交给翠翠。”王翠翠的公公道。
“爹。”王翠翠听的睁大眼睛,没有想到两位老人会选择带着儿子离开。
“翠翠啊,这事是我们
对不起你,河东这个孩子年纪小,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我不奢求你看在母子情分上原谅他,只求你们母子之间的情分别全断了。”王翠翠的公公眼中含泪的说道。
只有把孙子从这个家里带走,他们母子之间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造成更大的隔阂,等时间长了,远香近臭的,以后说不定还能走动走动。
要是他们这两个老的什么表示都没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子失去自己的母亲了。
一切都是他们教导不当,这才让孙子左了性子。
把人分开以后,哪怕河东依旧不会回头,也不会祸害到他娘亲了。
“唔,爷爷,我不想易家人分开,这样你让窝那些同窗怎么看窝”王河东大着舌头惊恐道。
这事一旦传出去,他的名声就没了。
“河东啊,你这孩子就是把面子看的太过重要,这才做下了糊涂事,是我们的错,把你送到学堂读书,却没有教会你学做人的道理,以至于居然让你觉得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声会比自己的母亲还要重要。”王翠翠的公公悔不当初道。
“老爷子还是别往你家孙子脸上贴金了,就他这想法,我看他一辈子都成不了举人。”王胖婶不屑道。
被人贬低自己最擅长的学问,王河东对自己的大姨怒目而视。
王胖婶现在可不是对他疼爱有加的长辈,而是一个疼爱自己亲妹子的娘家人。
见到王河东凶她,王胖婶冷哼一声,“大牛,帮我把这个小兔崽子按住,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再让王淳之和王沛良两人出面,只让自家男人动手。
王大牛默不作声的上前钳制住王河东的胳膊,让王胖婶给王河东来了无数巴掌。
王河东的奶奶眼中流泪,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一声没吭。
“这是他该受的。”王河东的爷爷嘴唇颤抖着说道。
周围围观的村民们纷纷叫好,王翠翠则低头把在门后面看热闹的两个女儿给推进去。
大庭广众之下被长辈当众掌掴,感受到众人看热闹的目光,王河东心里面火辣辣的疼痛着,既羞耻又恼怒,最后忍无可忍的流下了泪水来。
冥冥中,他心中隐
隐约约的触摸到了什么。
内心深处关于读书所带来的骄傲和自豪轰然倒塌。
王淳之看着这样的王河东,对王河东的爷爷奶奶道,“村子里正好有空的房子,你们可以搬进去,至于王河东,虽然年幼,并不懂事才无意识的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看在他并没有酿成大祸的份上,就只稍微惩罚一下。”
“让他四十岁以后再成亲吧。”
这个惩罚措施既没有伤筋动骨,也非常符合王河东本人的意愿。
可能他觉得自己母亲身为一个寡妇单着也没什么吧,那就让他亲自体验体验那种感觉,要不然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
王河东的爷爷听了王淳之的话嘴唇直哆嗦,看着被打的痛哭流涕的孙子,好半晌才道“好。”
四十岁,已经是村里可以做爷爷的年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