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之的眼底有些难言的复杂的阴霾,终于,淡淡开了口:“去俄租界。”
司机忙应道:“是,少爷。”
俞鹿说:“谢谢。”
此后,两人再没有说过话。在这凝固的空气里,一路沉默着到了终点。
有车子代步确实很节省时间。俄租界的公寓区是老城区,道路狭窄,一半的路面还总是乱停乱放,车子是很难开到楼底下的。
车停下来以后,司机预感到了他们有话要说,默默地下了车。
车子内的无声持续了好一阵。俞鹿似乎受不了这气氛,手扶上了开门的地方:“徐公子,谢谢你。那我走了?”
“等一等。”在她将车门推开了一条缝时,徐恪之忽然道。
俞鹿停住了。
徐恪之的气息隐约有些发紧,半晌,一字一顿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么?”
俞鹿迟疑了一下,摸不准他的心思,斟酌后,低声说:“我想为当年的事道歉。那时候的我很任性,仗着你容忍我,肆意妄为,做了很多冒犯你的幼稚的事情。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招惹你。我这次也没想到会在张小姐家见到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换个地方工作……”
当年凭借一己之好,闯进他生活,大刀阔斧改变了他的人生的人,居然说如果重来一次,不会再做那些事了。仿佛在她眼里这都是要否决的、错误的过去。
而他作为这段回忆的另一个主角。这四年,却没有办法去遗忘。和她的浑不在意形成了非常讽刺的对比。
徐恪之越听,目光就越发阴沉,忽然间,粗暴地打断了她:“够了,下去。”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俞鹿抿了抿唇,将身上的大衣脱下:“衣服我弄湿了一点。但徐公子大概不想再看到我,所以,我就不帮你清洗了。”
她说完了,没有看徐恪之表情,就匆匆推门下了车。
而不远处的司机,似乎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聊完了,有些意外,冲俞鹿微一点头,就快步回到了车上。
衣服还没全干,自然是冷的。好在大雪已经停了。俞鹿搓了搓手臂,低头往前走。忽然,被她远远抛在后方的车子,驾驶座再次打开了。司机追了出来:“小姐,小姐!”
俞鹿顿住了脚步。司机的手里打着一把雨伞,手肘还挂着那件熟悉的外套,追了上来,将东西递给了她,情真意切道:“天气冷,您还是拿着吧,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
他的意思就是徐恪之的意思了。
俞鹿内心微动,道了谢,还是接过了东西。司机完成了任务,放下心来,就转头回到车子上了。
俞鹿站在路灯下,目送着那辆车子离开——这次没有停驻。
她穿好衣服,回到了家里。
秋莲已经做好饭了,都放在桌子上温着。
瞧见俞鹿出去一趟,在雪地里摔了,手心也擦伤了,秋莲心疼不已,给她擦药时连声道:“这也太遭罪了,小姐,不如在那边请个假吧,你手擦伤了还怎么拿画笔?”
“再说吧。也只是擦伤而已。”
秋莲给她涂完药,才注意到她身上那件明显宽大的衣裳:“这衣服质地真好,是张家的吗?”
“不是。”俞鹿用一句话阻止了秋莲继续问:“秋婶,你给我拿去清洗一下吧。”
秋莲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好的。
俞鹿冲了个热水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复盘着刚才的事,思索着徐恪之的每一个表情。
她好像惹怒了徐恪之。
但这就是她想要的。
刚才在车上时,她一直在想——如果位置调转了,她是徐恪之,此刻希望获得的反应是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按照她做过的事,一见面就上去热情示好,是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男人都有征服欲。
说难听点,大多数人本性都是如此——越是被吊着,就越放不下。
越是被触怒、被推拒,就越是渴望彻底征服对方时,对方的从身到心的臣服。
她表面温和恭敬,实际行动却无一不在说明——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徐恪之有所牵扯。这样反而会产生反向的拉紧作用。即所谓的“以退为进”。
只是,这也是在行走钢丝般的试探。不确定的点就在于,她现在对徐恪之的所有推断都来自于女人的直觉,和四年前她对他的认识。
四年能改变一个人多少她是最清楚的。
也即是说,徐恪之也很可能不会按她的预想行事。
不过,现在至少有了那件衣服,就有了下一次见面的机会。感谢访问G小\说\网!请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