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张纸笺还好好地放在那,这是白天信鸽捎来的,是华浓写的。她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信笺,她才做噩梦的。
池笑鱼幽幽叹了口气,把纸笺摊平,又重新看了一遍,上面说,薛摩已经渐渐走出来了,不再沉湎伤怀,又重新是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薛摩了,还让她也不要再挂念了,多想想自己。
从前对于薛摩的事情,不管多出乎常理不为人所容,但那也都是道听途说,不足以震慑,直到雁荡山一役……
恐惧吗?是恐惧的。想远离吗?也是想远离的。她不是没有做过挣扎和尝试的,只是锁骨上的伤总会在不经意间提醒着自己,这是谁留下的,而后,脑海里便都是那突如其来的吻和胡茬蛮横的剐蹭……
这世上一定是有邪物,不然又怎么会造出蛊惑人心这个词呢?池笑鱼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笑容便又僵住了。
“绝非良配……”池笑鱼慢慢回味着白容想临死前一口咬定的那句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或许我真的应该出去走走了。”自打池五爷死后,池笑鱼就一直在暗暗准备西行的事宜,碎叶城二城主,碎叶城远在千万里外,那的人又怎么会杀了她五叔呢,多想无益,究竟怎么回事,她去碎叶城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想到这,池笑鱼走到书桌前,缓缓提起了笔……
这夜薛摩又到寒玉棺前了,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去了,可他实在想她,再不来的话,他怕自己也伪装不下去了……
薛摩看着秦飒静谧的脸庞,叹了口气,心里嘟囔,你倒是解脱了,那我呢?弥留之际你可有那么一瞬想到我呢,抑或想的都是……
思及此,心口一阵剧痛,薛摩便也不再深究了,他弯下腰,轻轻把秦飒抱起来,抱进怀里。
她好冰凉啊,有那么一瞬间薛摩都觉得自己抱的是块寒玉罢了。
有轻微的脚步声,薛摩撇头一看是柳无言,薛摩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话,可还是不由自己道:“无言,我从来没想过,我能肆无忌惮抱着她的时候,她会是具尸体……”
薛摩的语气里不再有愤懑和伤恸,倒是透着一股想不明白的无奈和诧异。
体内火蛊轻窜,薛摩眼眸一垂,轻轻将秦飒放回棺中,柳无言劝慰道:“慢慢……会走出来的。”
薛摩点了点头,道:“你帮我选个日子,我把她埋了吧。”
柳无言欣慰地点着头:“你想好了?”
“嗯,如今大仇也报了,总该要入土为安的嘛。”薛摩平和的语气让柳无言委实欣喜。
体内火蛊又窜了一下,薛摩扫了一眼所有的窗户,不知道他在哪,可薛摩知道他来了又走了。
以他的轻功造诣,薛摩本是不可能察觉出来的,可在寒玉棺这种极寒的环境下,自己体内的火蛊已是极限,而他身携冰蛊,寒气凌人,才稍微一靠近,他体内的火蛊便有异动,于是……
薛摩叹了口气,轻轻关上房门。
薛摩回了自己屋子,刚准备熄灯,屈侯琰就走了进来,他应该挺开心的,走路都有些一蹦一跳的。
薛摩瞥了一眼,一脸默然。
“我今晚能在你这睡吗?”
薛摩抱臂:“我床小,睡不下。”
屈侯琰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斜睨着薛摩的那张足以容纳四五人共眠的床榻……
算了,心情好,不生气。
屈侯琰走到窗下的小榻上,那里无枕无被,空有一席凉席,不过倒也合他心意,他怕热的很,虽然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
他身体一溜,便窝了上去,面朝内,就拿背对着薛摩。
薛摩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睇视着他,要不是因为他是他哥,他真的很想把他拎起来,丢出去!
“哥哥。”薛摩开了口:“你畏热,我畏寒,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黏着我一起?”
屈侯琰骨碌一下,翻起来盘腿坐着:“这人世间,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在这里,我就觉得,我不是那种举目就无亲的可怜人。”
屈侯琰仰面看着他,眼睛粲然,光华间都是诚挚,而这种诚挚在屈侯琰这种人身上绝对是凤毛麟角。
薛摩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一直觉得是有人病了的,要么是他病了,要么是自己病了,要么两个人都病了……跟病人,又计较什么呢?
“瑶歌的姐姐呢,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你一起来?”
屈侯琰咻地垂下了头,特别像做错事的孩子。
“死了?”看到屈侯琰的动作,薛摩心上一寒。
屈侯琰点了点头。
“为什么死的?”
屈侯琰蹙了蹙眉头,他有些讨厌他这么不依不饶的。
见薛摩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半晌后,他磨磨蹭蹭地从袋里掏出了那块碎了的羊脂玉递给他。
薛摩望着手中碎了的羊脂玉扇卡,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要的话,我再做个予你便是,羊脂玉也不是难得,你又何必为了这个下杀手呢?!”
“哦。”
“哦?”薛摩一腔血堵在了心口,他被气得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忿忿道:“要不是你是我哥哥,估计早被我一刀给宰了,就你这种脾性,留着也是个祸害!”
“你!”屈侯琰猝然抬起了头,眸光破碎:“你想杀我?!”
薛摩真是被他气得不轻,斜乜了他一眼,冷声冷气:“我只是说说!”
说罢,便把灯吹了窝进了他的软榻里,被褥很厚,还加了毛皮毯子,可他真是冷得浑身打颤!
半晌后,黑暗里飘出来一句话:“哥,你以后别再乱杀人了。”
“好。”这个‘好’答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