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要是和我打对台,我一定整死他!”
希金斯攥着拳头咒骂。
“好了,亚当斯都快死了,你和那种小子计较什么,走吧,别让老东西怀疑我们。”
军人与小人一前一后,拐进了议厅里另一道毫不起眼的窄门。
不知什么时候过了午夜,一高一矮两道长影在砖地上走得飞快。
“那只鞋,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最好不要再让她注意你!她让你高兴了,再过一天你就人头落地!”
布莱克只觉得憋屈,他不分一个眼神给男人,口中却不够痛快似的补充。
“西比拉可不是你的养女了!她一只手就能按死你!”
男人停顿的时间很短,再往前走步伐已经不稳。
“不要怪她。”
乱糟糟的踏步里,男人开口。布莱克咬紧了牙。
“她驯服了你!她驯服了你!”
……
已显老态的男人躺在床上,西装被他整齐叠好放在桌上,他闭上眼,脸上的精神迅速垮了下来,他的每天都在重复,一天只有这么半刻能随心所欲地贪恋着过去。
二十五年前,意大利西西里岛。
“见鬼的天气!直升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拿上你们的枪!”
“看来恶战在所难免。”
“一定是那群黑帮动了手脚!”
“奥兰多!子弹,箱子里的子弹都不见了!”
年轻的士兵个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利用地形,快!”
派出这个小队就是预料到有这种卸货杀人的情况,剩下的七人还算冷静,立刻听从指挥从机舱跳出,分散至周边的密林中。两名爆破手利用杂草与坑洞将仅剩的炸弹迅速埋进土里,名为奥兰多的青年带着一个二人狙击队潜伏进地势低的溪沟中,几人不敢错过任何动静。
计算得很精准,前后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差,平原上的直升机轰炸在白日里。
“真是疯子!这里离居民区只有半英里!”
“这里可没有法律。”
“就是现在!开火!开火!”
对讲机中传出清晰无比的指令。
十三个黑帮杂兵在引爆声中肢离体碎,□□的声音无差别在左右响起,随着踏步声和机の枪的扫射声,如同瓮中捉鳖,八人胜得轻而易举。
“我们必须立刻隐藏到居民中去,各自带好证件,取下军徽,等待支援!”
军徽勒进奥兰多的手中,他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道命令,甚至不能再看战友们一眼。
扔下无用的枪,八人原地脱下军装烧毁,只各自带上一把□□,四散而去。
……
“你,你没事吧?”
娇嫩的,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无人的黑暗仓库里,总会有一道声音。
奥兰多收到联络已经是七天后,他每日靠着一颗粗糙的麦团挺了过来。该好好感谢那个人,他守在仓库门边想做一个道别。
“……人呢?”
他猛地拉开木门,却几乎立刻愣在了原地。
少女如柴地微弓着背,披着不合身的灰袍,干枯的红色短发扫得她肩头通红,她往逆光的方向看,脸上不由自主地立刻笑着,那股悲伤的情绪却从面容各处倾泄出来,她意识不到自己的表情如何扭曲,甚至不如直接号啕大哭的面孔看着痛快,这样一个人站在阳光下,显得和这时代格格不入。
奥兰多先注意到她的神态,接着看清了她脸上不容忽视的疤痕。
“啊……”
女孩受惊似的压着嗓子低吼,她蹲下抱住自己,胳膊暴露在空气中的温度又吓得她站了起来,她没有动,奥兰多却感觉得到她此刻的无措。
“没关系,你不用害怕我。”
奥兰多试图安抚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
“不要看我,不要碰我…”
她在害怕,还在自我毁灭,这是奥兰多敏锐的判断,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在曾经训练的地方,崩溃的人比他打出的子弹更多。
“你救了我。”
他肯定地告诉她。
“和我一起走吧,我让你好好地生活。”
女孩捂住自己的脸,捂住自己的眼睛,捂住双眼淌下的泪。
“你的伤疤——那是太阳的形状,你得过得和太阳一样。”
奥兰多终于靠近女孩,他目视她的颤抖,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眉皱着愤怒起来。
“以后你每天都看着太阳。它怎么活,你就怎么活!它有多亮多热,你就多耀眼,多热爱生活。”
女孩混浊的双眼看向他,像是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无神又努力逼迫自己不移开目光。
“真的吗…我可以吗?”
奥兰多挪动了一下门板,让光线打在少女的脸上。
“你知道什么是军人吗?军人从不说谎。”
……
午夜是行动的好时机。
街上游荡着流浪汉,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另一个更脏的疯婆子,蓬头垢面下是忌惮地盯着她的一双双眼。直到声音一声尖过一声的女人走远,几个流浪汉又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奥兰多紧紧拉着女孩,从几人身后快速拐过。
“玛格丽特又发什么疯?”
“她说看到她的小女儿了,谁知道是幽灵还是恶魔?”
那个夜晚过得很快。
至于那个疯老婆子究竟撕心裂肺地在呼嚎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