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四角先生还出现了血压过低的症状,这个时候并不能给他服用硝酸甘油!而判断血压过低最明显的表症,就是他不停擦汗的这个动作!”
工藤新一提高了音量。
“染矢专务,你关心则乱,所以才会连这种明显不需要使用硝酸甘油片的情况都没能发现,反而向我透漏了心脏起搏器的存在!而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一锤定音。
工藤新一右手迅速抓住柜上那只用在拍卖现场的银色小锤,赶在染矢一美反应前退至门边。
“在四角先生经过手机收纳箱时,你应该是利用锤头里的某个装置使拍卖会现场信号接受不良,导致还未关机的手机们一齐发出强烈的电磁波,直接影响到了四角先生胸内的心脏起搏器吧!”
他举起右手,似有千钧重负。
“所以,染矢专务,这就是证据!你那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带有本不该存在于这个小锤内的电子装置的证据!”
“我想,你本来是打算等急救车接走四角先生后,你就立刻把锤头从一层员工休息室的洗手间内冲走。可是你没料到有人会和你在同一时间犯下一桩杀人罪行,现在一层被封锁,你没有办法使用员工休息室,我猜到你会找机会回自己房间销毁证据,这才赶了过来……”
染矢一美安静出奇,她左侧脑袋突兀翘起,眼抽搐着,苦痛不到一刻颓然轰塌,只留下深重怜色。
“你知道山科清见这个人吗?”
她反问工藤新一。
“他是宝灵株式会社的会长,是个喜欢拜神,喜欢喂鸟的毛头小子。我们7个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总觉得有他在什么困难都能跨过去。他年轻的时候可活泼了,熬夜到凌晨,自己鼻子流血还笑得那么傻,跟我说‘染矢,你回来啦’……”
人是可以一瞬苍老的。
染矢一美掌心连着小臂吊着筋肉皮褶,沉色静脉血膨在凸起棱架上,此刻她手捧面部流泪,正常肤色反而衬得脖颈块块惨白。
“可是!你不懂啊!他生病时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伊势神宫做个参拜,要成为自然的一部分真的让他很开心,每次我去看他…看他顶着一头白发笑着看窗外的森林时,我觉得让他这样走也无所谓了,只要他喜欢…”
她被水糊了腔调,抽泣到了难以发声的地步。
“四角!阿贺!宫间!可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都该死!他们就为了私吞清见家里那十件玩具,动手拔掉了他的呼吸机…他就在一个夜里这样死掉了…什么啊…那些东西卖掉连宝灵1%的股份都买不到…啊……”
她极细又短促抽噎了一声,那是种归鸟丧巢般只给人心上留下伤痕的悲鸣。
仿佛不会止息,工藤新一明明在她面前,却又像时时都能想起一样被浓重悲泣淹没,他不能去安慰她,他知道他不能。
这座房间像极了墓冢,他守在这里,让这段感情做最后的告别。
“所以我杀了他们。”
所有声音在这一刻停止。
“那家伙拍卖前居然还敢在台上放清见的遗照!所以我稍微设计了一下,让遗照被反方向推下台,这样所有上台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那些有罪的人也能看到!而且,我要让四角跪着向他赎罪……那家伙临死之前看到清见遗照的表情真是好笑啊——那么害怕,那么害怕…知道害怕的话,为什么要做呢…”
她俯低着头,眼泪掉在衣料花蕊上,细软柔料娇气得很,承不住重,抖洒一地水迹。
头发再服帖也在此刻散乱了,染矢一美笑起来是迟暮美人,哭起来却像极了山科清见身边那个依恋少女。
“我会去自首的,那个锤子,你想拿走就拿走吧。”
她拢了拢头发。
“染矢专务…你选择这个时机,也是想中断拍卖会吧…”
工藤新一迟疑着开口。
染矢一美回视一笑。
“宝灵没在美国出什么丑闻,谢谢你。”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以后遇到我这样的人,一定要亲手抓住啊。”
她笑得慈蔼,第一次成为了染矢一美。不是爱着山科清见的染矢一美,就只是染矢一美而已。
……
“新一,染矢专务她没事吧…”
“兰…”
“新一,我知道,看着自己的朋友离开肯定是件特别悲伤的事,你一定也在为染矢专务担心吧。我会陪着你的,新一…你别难过了…”
“谢谢你,兰。”
“因为新一也会对我说同样的话嘛,对了,新一,我们给染矢专务点一份晚餐吧,她晚上也没有吃饭,现在这么难过会出问题的…”
“兰。”
工藤新一现在还不是太明白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一直追逐破解谜题中所得的巨大乐趣,满足后即刻产生更多热情。
他立志成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为做一名真正的侦探而不停修行,从未停下过脚步。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这是他认知中无可辩驳的事实。
但他的心要一直柔软。因为他有无论如何也要守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