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葵呆怔得出奇，此刻她视线越过白矢茜，仿佛看到了什么更为可怕的东西。

“本来你是不怕监控的，因为你早有办法让这盘录像无法在今晚播放。当然，这盘录像今天不看，以后也永远不会出现了。而你本来可以通过你的权利制造一起完美犯罪，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没有目击者。可你就是忍不住对吗——”

“在看到我因为角仓前辈打翻的那瓶酒不得不去员工休息室后，你想到了一个对你来说会产生巨大满足感的计划，你重新把角仓前辈拖回了吧台，等待她死去的屈辱模样被所有人看到，同时也等待来回拖拽的痕迹指向失去监控录像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我。”

“我说的对吗？”

白矢茜几乎是踩在她底线上说话。

“但这么一变，角仓前辈的死亡现场就只能在会场内，为了不暴露角仓前辈没有挣扎的事实，你只好在我离开后的某个时刻打碎了她的酒杯。但是太黑了不是吗？人还能勉强分得清，都是一样的杯子要怎么分清楚呢？”

“没有挣扎？”

可能只有峰回芳行试图打破沉默。

“是，这一切都多亏了工藤君。蟹肉，屏风，酒杯。这是工藤君告诉我的三个关键证据。以此为基础，加上行凶心理，整件事的逻辑才会完整。”

天野葵咬得牙声直崩，她不是什么蠢材，横位屏风上几处多余血迹朝她讽笑，近乎痴狂。

“太精彩了！比起工藤真是毫不逊色！如果说工藤是从物证角度剥茧抽丝的侦探型，白矢小姐就是半个世纪后的第二弗洛伊德啊！”

十返舍政昭一步不离，苍鹰捕食般执着于盘旋在她身侧。

“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吧！在比工藤还要早的时候。”

他一字一句，放松全身与她对视笑着，像是邀功。

“接下来交给我吧，我很快的。”

十返舍政昭有样学样，上翘蓬发眼看就要欺压上来，白矢茜肩向后撤，绕得稳当，她倒是不介意解谜由谁来做。

“那么，基于工藤的智慧，接下来由我来给大家介绍物证部分。”

十返舍政昭像极了戏剧人。

“首先是蟹肉。这些炖锅的颜色看上去还挺鲜艳的嘛！可惜里面的东西不新鲜了。肉是好肉，却是死的，角仓小姐的喜好天野小姐应该一清二楚，这次也特意用已死的蟹肉让角仓小姐组胺中毒了吧。”

他对着峰回芳行，正揭露好友隐秘的心上人。

“组胺中毒，说白了也就是吃了不新鲜的鱼肉导致的头晕呕吐这些症状，严重时看起来像醉酒。天野小姐以防止她醉酒失态为理由，成功给她套上了尿片和脖索，我想，要不是人体失禁会散发异味，你可能更喜欢让角仓小姐就这样当众出丑吧？”

十返舍政昭展现出了足够的掌控力，在这种压抑氛围下，峰回芳行怯于使劲。

“不过角仓小姐是个聪明人，在你给她套上脖索时她就感觉到了，所以她才强忍不适打翻了这瓶茶色波特酒，说起来，这也算是她留下的死亡讯息。甜度(あま)最高的酒，不就是天野(あまの)嘛——”

“什么啊…这也叫证据吗…”

天野葵声音很轻，甚至来不及被人发觉。十返舍政昭逗猫似的往她那里晃，每走一步都有意识停顿几秒。

“要说死亡讯息，这些附庸风雅的屏风也在控诉着你呢，天野小姐。小兽再有趣我也不会人兽不分啊，你行凶时没有发现吧，角仓小姐打翻酒瓶的同时也捏碎酒杯割伤了自己，她太聪明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在屏风上留下了指证犯人的线索。”

十返舍政昭停在天野葵面前。

“我现场请教了白矢小姐这些画作的由来，谜底未免也太简单了，对你们这些作家来说，国宝四大绘卷之一怎么能不清楚呢？尤其是角仓小姐，恐怕看一眼就能确定是哪一卷哪一幅了吧。”

“三处血迹，虽然有所偏离，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每丛血迹都在一类动物的正下方。鹿1只，兔子5只，猴子3只，531，还不清楚吗？这就是角仓小姐拼尽全力留下的关于天野小姐房间号的死亡讯息！”

屏风上，掷射的兔，抬轿的蛙，被柳条追打的猴，缠上重线一次次被转卖的鹿，兽行兽事，荒诞中透着热闹。

天野葵始终抱臂，证明什么似的挺着腰杆。

“不过，这些都不能算是决定性证据。多亏了天野小姐去而复返的贪婪，真正的证据目前还留在现场。”

有人腰肢到底垮了下去。

“天野她…只是天真…”

杀人行凶，嫁祸观赏。八云彰确实用了个相当漂亮的修饰词。

“这不就是所谓儿童时期天真的恶毒嘛，不过天野小姐可比儿童大了去了，说是天真也太夸张了吧。”

十返舍政昭对此相当不耐烦。

“刚刚白矢小姐也说过了，凶手要怎样找到角仓小姐喝过的那支酒杯呢？无论是戴着手套或是不直接触碰，都无法从一致形状中分辨出来吧，更别说用那种鲜血一样艳丽的口红去一一品尝了。现场充满了茶色波特甜得发腻的酒味，光靠嗅觉也无法辨别。但这也就给凶手带去了露出破绽的契机。”

“如果我猜得没错，天野小姐是脱下手套，用手指一一摸索，最终才找到了被角仓小姐喝过的，那支沾有特殊黏滑手感唇釉的玻璃杯吧。而那些散落在地的碎片，包括吧台上的这些酒杯，应该全都粘满了天野小姐的指纹，没错吧？”

“怎么样？请几位警官调查吧？”

他从裤兜里掏出红壳手机，咧嘴倚上某张桌沿。

“该告诉工藤处理完了，白矢小姐，一会儿可别忘了我们的约会啊！”

『情况有变，提前行动。』

输入字体怪异漆黑，他按下发送，窥视了那位fbi搜查官一眼。

“为什么要这样做？”

天野葵已经听不进去任何打破她认知的责问，她一直是这样，所有问题必须由她来提。质问也好，擅自决定也罢，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权利！

她身形飘忽，似乎赌上一切冲向十返舍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