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晦道:“那你长话短说。”
柳承德摊手:“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
顾如晦道:“那是什么问题?”
柳承德指了指她的身后:“那只休眠的血盲已经醒了。”
顾如晦猛地回过头,果然,原本一圈圈盘绕起来的庞大身躯开始松动,上面粘连着的尸体也开始前后摇晃起来,血盲轻轻一抖身体,他们开始齐齐地发出声音。
“我好饿,好饿啊……”
“儿子!别杀我的儿子!”
“别哭,奶奶,我们会活下来的。”
“孩儿她娘,你醒一醒!”
……
血盲开始操控他们说话,以便吸引新的诱饵,那些面色铁青发黑的脸庞,上面凝固着极为狰狞的表情,却又说着及其凄惨可怜的话语。
顾如晦注意到,这里的所有人,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几乎都是在诉说自己的不幸或者呼唤自己的至亲。
没有人求救,没有人喊救命。
似乎都知道死亡是俱定的命运,因此才不抱任何生的希望。
“都是饱受战争之苦的可怜人罢了,听说也不止他们这一个镇子与妖物签订契约,多得是帝王将相为了凯旋,不惜招引妖孽邪崇的例子。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而战,但其实百姓才是最为辛苦。”柳承德摇了摇头,“其实和九星界很像。”
顾如晦抬手挽了一个剑花,目光紧盯着渐渐复苏的血盲,口中问道:“哪里很像?”
柳承德笑了:“哪里都像。他开创九星界,看上去是为了让仙者降妖除魔,但实则把仙者当做增长修为的饲料;而这些王侯将相与妖物签订契约打仗,看上去是为了国泰民安,但实则也是把百姓当做战胜的基石。”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血盲身上的光斑便应声而亮,无数块血色的光斑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亮起,像是漫天星河都坠入了修罗道。
顾如晦看得头皮发麻,眼前的这只血盲很显然要比之前的大上许多倍,应该就是血盲之战中的正主。
可是连之前的血盲对付起来都如此吃力,更遑论这一只?
顾如晦下意识地就把目光挪向了柳承德,连师父都无法对应,她自然更不是它的对手,想想之前柳承德的表现,她不由地轻咳了一声,递过去一个饱含暗示的眼神。
柳承德装瞎:“我不能再继续施法,会有被他探知的危险。”
“他既然是你的衍生,打起来又不分上下,你为何这么怕他?”
柳承德叹气:“我不怕他,可我怕他最后来个鱼死网破,倾覆整个九星界,你想想那上面可是有三万多活生生的修道者!”
顾如晦犹豫:“可我……”
“你别忘了,你还有天赋异禀的仙法!”柳承德道,“我已经教会你如何操控身体和时间的回溯,你要记住,献祭的生命越强大或者越多,能够被回溯的生命就越多。你不想试着救一救这个镇子上的人吗?”
顾如晦凝视着剑刃上的倒影:“就凭我?”
就凭她吗?
覃如风笑了:“当然不是。还有我们。”
顾如晦担忧地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师父:“……还是不要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回溯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覃如风:“……”
顾如晦刚刚那个带着三分惋惜,三分惆怅,还有九十六分母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江旧宴往前走了一步:“慧慧,师兄陪你一起。”
顾如晦摇了摇头:“你们前世都经历过了血盲之战,唯独我没有。你们前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当时得知你们没有大碍的那一刻,我脑子想的却只有‘太好了,你们还活着,我就不会被赶出九星界了’,我实在是……所以,师兄,让我来吧。”
前世的她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从未经历过磨难,也从未尝到过艰辛,因此当师父和师兄都不在了的时候,她除了对着结界发疯似的又劈又砍,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至少让她来一次吧,让她这一次也能够保护他们,让她这一次也能够成为他们的羽翼。
江旧宴的目光暗了暗,不为所动地往前走。
顾如晦道:“师兄,我说过了……”
江旧宴道:“那我想去如厕。”
“我说过……啊,是茅房吗?那没事了,师兄请。”顾如晦嘴上说着,心里却不免嘀咕,师兄怎么也被师父带坏了,都不会辟谷了。
但她还是乖乖地让开了。
江旧宴趁着血盲还未彻底苏醒,沿着来路回到了地面上。
覃如风和柳承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啧了一声。
顾如晦凝神注视着眼前的血盲,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利用仙法献祭它,它刚要闭上眼,却发现血盲似乎发现了她。
覃如风若有所思:“这只妖物比其他妖物修炼得都要久,理应是会有些进步的。”
顾如晦问:“什么进步?”
她话音未落,血盲就嘶嘶地叫着冲她咬了过来,顾如晦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以躲避它的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