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阮作为自封的人类和平大使,自发担任了向外生物解释人类行为的责任,此刻歪着头看向窗外高飞低舞的蜜蜂,用眼神向它们传递人类的友好共识。
“我认为这道题用点斜式列直线方程代入更容易解”
“如果这个绕地卫星想要变轨首先得超过宇宙第二速度”
教室内人类探究的问题太过深奥,蜜蜂决意不再理会和平大使的眼神交流,拍拍翅膀乘着春风而去。
南思阮目送离开,眉眼弯弯在心里和他们道别,将脸从窗边侧开就对上顾向野一双漆黑的眸。
尽管被迫认了爸爸又叫了爷爷,但南思阮坚持贯彻阿q精神,坚信只要内心认定自己才是他爸爸,就没有人可以当她爸爸。再加上对方的确在数学课救了她小命,她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半点儿,于是温和地回看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顾向野对上她带着询问的眸子三秒,缓缓打了个哈欠。
“做个人吧,”,他说,“蜜蜂又做错了什么。”
“”南思阮边想你没有天线这个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边苍白辩驳,“我不是在对蜜蜂抛媚眼!”
顾向野怜悯般瞥了一眼窗外,像是还想说几句狗话,后门飞窜入一个少年拎着白色阿迪书包踩着鸳鸯aj,热情洋溢地搭上顾向野的肩膀,言语亲热仿佛对方上辈子拯救了全人类:“顾爷!书包给您送来了!”
南思阮默默看了眼时间,离最后一节课还有不到五分钟,心想你这书包送的可真他妈及时。
顾向野单手拎过飘飘然的书包,往椅背随手一挂,见对方还伫在原地没动,稍稍抬首掀起眼皮看他:“有事?”
少年站在原地愣着看向南思阮,半晌指着对方俯身在顾向野耳侧自认很小声绞尽脑汁想着词道:“顾爷!这不是那个那个学傻了指桑骂魁的漂亮妹子吗?”
“”
南思阮艰难抬头,对上少年的视线:“我应该不是?”
少年见她也听到了,干脆把嗓门放开,又看了几眼确认道:“你就是!那天我和顾爷见着你对着白猫叫小黑了!”
南思阮沉思三秒,了然对方是不懂指桑骂魁是个什么意思,又觉得他面熟多看了几眼,想起他似乎是上学期上台做处分检讨时当着全校面讲了段单口相声的林扬。
印象里他应该是留级生,在吊车尾班级混的风生水起,几乎隔三差五就能弄个处分玩玩。
林扬目光瞥过南思阮桌面习题册的姓名,靠了一声,愤愤喊道:“你就是南思阮!”
南思阮:“?”
林扬眼眶瞬的一红,一副要哭了的模样,捏起拳头往桌面捶:“上回我前女友找你问了道作文题,回来就和我闹分手!说是被你掰弯了要去泡你!”
“”
顾向野眉宇间添了几分不耐,声调柔了几分,“你很闲?”
林扬悲怆抬手一抹眼眶,丢了句“顾爷再见”,又剜了眼南思阮,飞快踩着预备铃声窜出门外。
上午的最后一节是英语课,外教老师自娱自乐能力极强,没人互动也能自问自答,大多数学生都在底下做自己的事儿。
南思阮把文创杯报名表从抽屉拿出来,咬着手指用铅笔填上信息,迟迟不敢用中性笔去描,扭捏着又从抽屉翻出一张皱巴巴的试卷摊开在桌面认真看着做。
窗外阴翳聚散,隐有暖阳衬着云朵周身一圈黄色的光。窗侧是被风雨吹散的嫩叶和花苞,少女眼睑低垂,睫毛稍稍搭着,细软的发散拢着,些许落下微微遮挡她的视线。
半晌,少女盯着卷子咬了咬唇,眼角微红。
顾向野喉结微动,着实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做张卷子能把自己弄哭,还是没忍住出声问了一句。
“怎么?”
南思阮将卷子稍稍往他那侧挪了半寸,指了指卷上。
那是一张语文国考卷的模拟题,她正在做古诗文鉴赏部分,古文取自史记的《袁盎晁错列传》。
顾向野顺着她的动作看去,粉圆指甲指着文章上的一段话。
[袁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余人载!于是上笑,下赵同。赵同泣下车。]
顾向野耐着性子读完了那段话,南思阮怕他看不懂又在旁边软着嗓子跟他解释。
“这段话就是讲袁盎看不惯赵同和孝文帝太过亲近,就对孝文帝说帝王应该和豪杰呆一块,不应该和一个太监一起坐车”
小姑娘软着嗓子压低声音,听着像是小猫似的挠痒心尖。
顾向野目光移至对方微微泛红的眼眶,低声嗯了一句,“然后?”
南思阮嘴角轻撇,声线带了几分憋屈:“然后孝文帝笑着让赵同下车赵同就哭着下车了。”
“赵同也太惨了叭”
“”
一个做着高考语文模拟卷的姑娘,对着古文题看了半晌还看红了眼眶。
最后神神叨叨得出这么个结论。
赵同太惨了。
顾向野难言地又看了一眼边看边开始吸鼻子的南思阮。
妈的,他想。
自己大概是疯了。
居然面对着这个正准备用手肘擦鼻涕眼泪的姑娘。
还觉得她,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