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阮此刻只觉得万家灯火都与她无关,路灯下照亮的就是她这种悲惨之人。她撑着冰凉的石椅想要试着站起来,才刚忍着痛起了一点就被人弹了额头。
“让你别动了。”弹她额头的恶人叹息一声,缓缓道,“坐下。”
南思阮捂着额头,听到对方声音后泪又夺眶而出,咬着唇一屁股坐回冷石凳子上。
顾向野不知跑到哪里买了一袋子的包扎用品和药,额头细细密密布满汗珠,漆黑的碎发微微贴着额角,把药品稍稍搁在地上,单膝蹲下。
南思阮还吸着鼻子,虽然了然了他刚刚去干什么但也不愿意理他,目光盯着自己的膝盖一个劲掉眼泪。
顾向野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医用棉花和矿泉水,打湿后双指轻捏着棉花慢慢蹭掉南思阮撑在石凳上手肘伤口处的泥土和石粒。
一些碎屑物混进伤口,蹭掉时连带着伤口牵扯,她又垂着头,豆大泪滴至往校裤上砸。
顾向野目光略过她的面庞,动作又放轻几分。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南思阮对痛觉好像格外敏感。
每次他没怎么用力,弹她额头一类,小姑娘眼眶都能红一圈,半晌还捂着脑袋轻轻揉。
小姑娘还是疼得小声啜泣,断断续续又开口。
“你个死骗子!”
顾向野清理完她手肘的伤口,单手开了瓶碘伏用棉签沾了点涂在她伤口附近,漫不经心搭话:“我又怎么你了。”
南思阮大脑是真不记仇,这会才想起对方装学渣骗她补习的事,药品触碰皮肤瞬间嘶了一声,抽噎道:“你骗我你成绩差!你欺骗南老师感情!我再也不相信男人的狗话了呜呜呜呜——!”
顾向野慢慢将她两侧手肘都上好碘伏,稍稍抬眼,轻笑了一声,懒散道:“挺好。”
“?”
“男人的话,”顾向野指节轻磕石椅,漫不经心道,“除了你顾爷说的,是得都别相信。”
“”
“而且,”他秉持着不噎死人不舒心的本性,边稍稍弯身食指稍稍卷起她一边的裤腿,边慢悠悠又道,“我也没骗你。我语文应该是几门科里,分数最低的。”
“”
南思阮气的想给他当头来一下,又被他的动作惹得缩了缩腿,呜咽了一声咬着唇不再说话。
顾向野动作放慢将宽松校裤裤腿卷至对方膝盖处,目光略过对方的伤口,心跳漏了一拍。
小姑娘腿细嫩如白玉,衬着膝盖处的乌青和涔着浓血的伤口格外刺目,看着都疼。
南思阮瞅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悲惨嚎道:“不会留疤吧”
顾向野一句“废话”卡在喉咙里,还是憋了回去,岔开话题缓慢道:“一会可能会很疼,我尽量轻点。”
他边说边抽出新的棉签沾了碘伏,又抬眸看了南思阮一眼,继续道。
“忍不住的话——”
“就好好反思自己为什么蠢到那种时候冲出去送人头。”
“”
南思阮拳都攥紧了几回。
这。
到底。
是什么绝世烂人。
顾向野垂眼落在她的伤口上,神色稍专注地控制着力度用棉签在周围点上碘伏。淤青面积不小,稍不留神就会碰到创口处,他动作便格外放慢了许多。
南思阮疼的腿肚子都在抽搐,必须得说点什么转移自己注意力,吸了吸鼻子又道:“顾向野。”
顾向野目光没又移开,扬了扬眉:“怎么?”
南思阮咬着牙忍痛小声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差的。”
顾向野眉心跳了跳,握着棉签的手稍顿,“那你是不是得谢我,让你开了眼界?”
“”南思阮红着眼不理会他的打岔,继续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也没那么讨厌。”
顾向野后牙磨了一下,收回视线慢慢继续给她上药。
“大家都挺喜欢我的。”南思阮说着就更委屈,“我想想我也就踩了你一双一双六位数的鞋”
“”她顿了顿,想着好像六位数不能用也就来形容,一思索自己也的确有些过分,吸着鼻子又道,“我有罪,我不该踩你的鞋,但我为了救你都破相了,你能不能别再计较了。”
顾向野就听着她一开始是抱怨自己对她不好,讲着讲着又变成让自己原谅她,莫名的情绪一点点染上,停下动作再次对上她的视线。
小姑娘一双眼红的不像话,委委屈屈地对上他的眸,可怜巴巴地等着他回话。
“想什么呢。”他声线莫名哑,但还是故作嘲笑慢慢道,“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路灯洒下点点白圈,落在少年俊俏的面上映出棱角分明。他的眸漆黑有光,鸦羽般的睫毛稍遮莫名的思绪,唇角轻勾,声线却柔。
几只晚睡的绣眼鸟栖息在摇曳着的枝头,依偎着探头好奇打量着人类的相处。
它们叽喳着交谈,追随着灯光下有些发愣的少女和对面的少年。
少年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片刻,微不可察叹息了一声。
随后,他把手中的碘伏搁在地面,抬手轻轻蹭过她的眼角。
“——我也”
“觉得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