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是座不夜城。珠江对面高楼起了一列,远看着灯火摇曳,衬着少年像是披着一身星光蹲在她面前。
她听着有些愣,皱着鼻子迟缓反应了片刻,小心翼翼却又狐疑地拖着哭腔道:“真的吗——那你十秒内说出你南姐姐五十个优点来”
顾向野指尖停顿,挑眉看着她,稍侧开头继续道。
“南思阮,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跳了级念高中的。”
南思阮被他话题的跳跃忽的一愣一愣的,一双微红的杏眼睁着,嗓音软糯的像块儿桂花栗子糕:“啊?”
顾向野闻声唇角下意识扬了扬,语气又恢复散漫。
“摔个跤要哭,被人讨厌也要哭,夸你了还得哭鼻子。”他尾音带磁,带着笑意又懒散道,“就没见过三岁以上的小孩能哭成你这样。”
“”南思阮成功被他带偏,软着嗓子怒道:“你才三岁小孩儿呢!我今年年底就满十八了好吗!”
顾向野闻言抬眸对上她潋滟的眼,又笑了一声。
“——你有十七啊。”
怎么完全没半点儿十七岁被义务教育和非义务教育打压摧残后中国新青年的颓废。
还这样一腔热爱的,带着像初生婴儿般的,对世界莫名的最大善意的天真模样。
枝头的绣眼鸟拍着翅膀扑棱飞走,晚风吹乱少女已经散落的发。
南思阮愤愤瞪了他一眼,“——怎么没有!我浑身都是十八岁祖国新青年的成熟稳重好吗!你才没有”
顾向野出声打断:“不好意思,你顾爷留了级——”
“现在已经快十九了呢。”
“”南思阮着实不明白留级有什么好炫耀,握了握拳磨牙恨恨道:“我有《未成年人保护法》,《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义务教育法》你就羡慕吧!”
“连买包烟都要藏藏掖掖的年纪。”顾向野撑着膝盖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吊儿郎当道,“我真的好羡慕呢。”
南思阮无言地抬眸瞪了眼他,想了想恶意道:“所以你抽烟喝酒烫头打架,就是为了宣告全世界自己成年了?”
顾向野垂眸看了她一眼,惊奇般说。
“我哪有烫头?”
“”
这人真的很会抓重点。
南思阮吸了吸鼻子,不太想和对方继续探讨这个幼稚的问题,抬眼看了看江边天色不早,犹犹豫豫地嗫嚅道:“我一会,怎么回去啊。”
顾向野低头想了会,问:“你住哪?”
南思阮手捏着衣摆道:“就住南中的宿舍不过是在校外的那个。”
她生怕对面一听距离太远又要作妖,想了想又小心添上了一句:“不过也很近的,我平时腿脚健全的话十五分钟就能走到了。”
顾向野站着默了半秒,背过去稍稍俯身,平淡道:“我背你。”
南思阮愣住,“啊?”
顾向野难言地抿了抿唇,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上来,我背你。”
南思阮垂头顿了会,扭捏道:“啊这不大好吧”
顾向野侧头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南思阮继续道:“那什么怪麻烦你也怪不好意思的你就帮我找辆ofo要是你能推着我回去就更好了——”
顾向野很快起身,拍平身上衣褶,“走了。”
“”
顾向野想起什么似的又侧头,“啊”了一声道:“对了,回头加个微信。”
“?”
“然后把药钱转给我。”他抬了抬下巴意指她身边那袋药,“一共一百零九块六。”
南思阮艰难看向他:“你他妈”
顾向野顿了顿又客气道:“转我一百零九就好了,谢谢。”
南思阮简直不敢相信他能烂到这个地步,一时半会还没反应出什么优美的中国话来辱骂他。
顾向野侧目又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温度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想怎么回去?”
南思阮简直想用鞋底拍在他七分凉薄三分冷酷的面上,悲愤羞辱地再次握拳,一千万个小人在心中拉住自己安慰说南哥算了算了,艰难地细若蚊声道:“你背我回去”
顾向野挑了挑眉:“嗯?求人是这个态度?”
灯下几只扑棱的蛾子来回转悠,软黄的光印在少女悲愤交加的面庞上。
“求你,”她认命阖上眼,咬牙切齿道,“背我回去。”
顾向野很勉强似的叹了口气,又背过身懒散单膝蹲下,挺直的背脊对着南思阮,“上来。”
南思阮视死如归心头一横,撑着石椅慢慢往前挪,手伸过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倾身过去趴在对方背上。
她几乎不敢用力,姿势极为别扭,两腿膝盖伤口酸痛不已惹得她又龇牙咧嘴红了眼眶。
顾向野手腕轻轻搭上她的大腿,注意到身后人僵直的身躯,唇下意识勾了勾,散漫道:“阮阮,你是不是从来没被人背过。”
南思阮简直气儿都不敢大声出,提心吊胆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