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野吊儿郎当道:“搂紧点。你这叫我怎么背?”
南思阮搂着他肩膀的手认命地又收紧了几分,姿势向上挪动了点。
顾向野慢慢直立起左膝,稳稳将人背起,平缓顺着江边的路慢慢走。
小姑娘脸上倒还有些婴儿肥,但身上没半点儿赘肉,背起来并不吃力。但他还是恶意叹了一声,缓缓道:“阮阮。”
“?”
“以后多运动。”
“”南思阮羞愧涌上心头,闷闷回答,“知道了。”
天色不早,江边散步的人少了许多,不远处天桥下的流浪歌手撕心裂肺唱着粤语歌,路灯温柔地照亮一小圈暖黄。
路过他们的人见到是穿着校服的一男一女,都不免多看几眼,眉目间多了几分了然。
南思阮颇为羞耻地稍稍低头,动作就成了埋在对方肩颈处。顾向野后边一路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她着实受不了沉默的气氛,思索半天牵扯道:“同桌,你数学理综怎么学的呀。”
顾向野动作顿了顿,散漫接话道:“阮阮,你还真有情趣。”
南思阮:“?”
顾向野低声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孤男寡女,夜黑风高,你居然”
“跟我聊数学。”
“”
顾向野感受到肩头对方的脑袋又埋低了几分,心尖有些痒,还是没再逗她认真想了想答道。
“我应该,没怎么学。”
“——不是挺简单的么?来回就那几种题型。”
南思阮难言地盯着对方的后脑勺,忍着没给他来一拳,“你不是念高一的时候就去拍戏了吗哪有时间学习啊”
“剧场休息的时候,没事会刷点题。”顾向野停下脚步颠了颠把她抬上一点,“之前也接了几个教辅的形象代言,就顺便做完了他们送的练习。”
南思阮听着又想起了什么,插话恶狠狠道:“所以你之前是会做那些题!你还骗我说你都是蒙的——”
顾向野懒懒接话:“我主要也是没想到,真有人能蠢到相信。”
“”南思阮面无表情道,“顾向野同学,我宣布我们短暂的同窗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你不要再和我讲话,今天之后咱们各自安好好聚好散。”
顾向野点了点头,“看见旁边的珠江水没?”
“看到了?”
“知道每年跳江的人有多少吗?”
“??”
“再说一句狗话,”顾向野眯起眼睛,云淡风轻,“就让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南思阮搂着他脖子的手立马又收紧几分,乖乖闭上了嘴。
顾向野脚步放的很慢,像是顾及她的伤口手上的动作极为小心,许久才走到流浪歌手驻唱的地方。唱歌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见到他们误以为是情侣又停下来抱着吉他唱了首情歌。月亮穿透过朦胧淡紫的云高高挂在天上,平缓抒情的旋律混着江水流淌。
小姑娘憋着没吭声几分钟,又忍不住地小声开口。
“同桌咱们要不听完再走吧。”
顾向野动作顿了顿,停下脚步侧身看向驻唱的人。
搭档乐手的鼓是用装油漆的铁桶改造成的,配合着歌手质量不大好的吉他,弹出的节奏尾音有些刺耳,歌手一晚唱下来的嗓音也带哑,两人的神色却万分认真且陶醉地唱着民谣情歌。
南思阮看着心中有些起伏汹涌,动了动伸手翻进裤兜里掏出几张一元的纸币,伸过去递给顾向野,声音软着像一池早春的湖水:“同桌,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给他们。”
顾向野垂眸看了看,没有伸手接,等着两位将一曲淋漓唱完后,腾出手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红色的钞票,向前走几步伸手递给他们,弯唇道:“兄弟,唱的不错。”
两人看着都愣了愣,唱歌的人反应过来感激地连声说谢谢,双手接过钱放进他们存钱的铁桶里,又齐声向他们道了声谢,一会儿两人喜滋滋地商量着要凑钱买一架完整的架子鼓。
顾向野调整了下姿势,继续背着她沿着江边走。南思阮等着他脚步离流浪歌手的地方远了些,附耳小声问他:“你干嘛给那么多呀。”
顾向野侧头看了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我就是觉得,”南思阮嘴角蓄了点梨涡,感慨道,“他们唱歌的时候,眼里好像有星星。”
“一个人谈到自己热爱的东西,眼里的光是藏不住的。”她低头想了想,又继续说,“有自己热爱的东西真好,人得有多幸运才能去做自己热爱的事呀。”
有多少人活了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真心热爱的事物,被世俗纷纷扰扰过去。
又有多少人热爱却又被迫放弃,像是绕藤而生的夕颜花却被人硬生生逼着直向生长,还未绽放的花骨朵儿就被世界恶狠狠掐断了花苞只准他们发芽。
她有幸找到了此生热爱,也还在暗戳戳的头铁南墙,所以看到还在不懈坚持的人们总会莫名的亲切熟悉,尽自己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力气去帮他们一把。
江对岸几座高楼的灯熄灭了,两三点星星终于绽放出自己点点光亮在漆黑夜空之上。
顾向野徐徐背着小姑娘走,听她絮絮叨叨讲着那些像雨后春笋般的思绪和感慨,唇角不经意扬了几分。
“我也觉得。”
也觉得你和他们谈及热爱时眼里那份光分外炙热和灼人。
也因此分外羡慕。
后面的话他不可能说,慢悠悠地又随口扯了一句。
“但我不觉得,给的很多呢。”
“我也就给了一张一百,”他语气里没半点儿谦虚,闲散接道,“这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