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灯,是盛朝一种独特的习俗。
岁灯于除夕夜悬挂在正房屋檐下,寻常百姓家只会挂一盏,初一便摘下,高门大户则一至九盏不等,在初一早晨由家中辈分最高的长者亲手摘下送到祠堂里继续悬挂。
这是人们对于新年的期盼,除夕夜岁灯不熄,安稳燃至天明则象征着新年平安顺遂,岁灯熄灭则是彻彻底底的不祥之兆。
花厅之外原本悬挂着八盏岁灯,这也是宁国公府身份地位的象征,九为极数,只有皇家可用。
而此时,八盏岁灯尽数熄灭,在寒风中吱呀晃动,摇曳不定。
宁国公府所用的岁灯材质都是极好的,往年冬日里也曾有过风雪大作的时候,熄灭一盏已是多的,还从未出现过八盏岁灯全熄的光景。
院里的下人汇集地越来越多,全都惊慌地小声议论着,阖府众人面色都很难看。
这样下去不行,宁颜深吸一口气,心生一计。
“请祖母将岁灯移至祠堂。”宁颜稍稍侧过身,恭敬行礼道。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不知是哪位姨娘说了一句,“这怎么可以?岁灯全熄是天意,那可是大——”
接收到宁颜不善的目光后又当即闭了嘴,“大凶”二字实在是不敢再继续说,但宁颜视线缓缓扫过诸人发觉,他们似乎都是这么想。
“我宁家世代忠良,驻守边疆,护大盛河山。今我宁家三代,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
宁颜行至宁老夫人面前,再度行礼道:
“天有常道,君子道其常。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孙女请您,将岁灯移至祠堂。”
“……这样好吗?”
宁书婉怯怯地问出口,她此时是搀着宁老夫人的,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就这么办。”
宁老夫人颤颤巍巍但异常坚定地将岁灯一盏盏取下,重新点燃挂在祠堂。
祠堂里静谧无风,只有香烛燃烧的声音回荡,八盏岁灯安稳地悬挂在祠堂中,散发出暗黄的光芒。
就在众人离开祠堂后,林修筠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响动,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祠堂,怎么办,岁灯似乎又掉落了,可祠堂里一丝风都没有,无风而落,这当真是天意吗?
宁颜悄悄地走在最后,招来耐冬叫她找人探查下其他重臣府邸的情况,让她留在祠堂,哪怕寻来浆糊粘住,也务必叫那灯在明早开祠堂门时好好地挂着。
她们之间的动静林修筠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很疑惑颜表姐怎么知晓祠堂中的情况的,但很快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宿主,你为什么叫耐冬守着祠堂啊,岁灯还会出事吗?”
宁颜面上闪过一丝忧虑,“这事有些不同寻常,我很担心跟作者设定有关。”
“怎么会啊?”系统声音满是不可置信,“现在还没到原书剧情开始的时间啊。”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仰头时宁颜只看得到这么一番景象,但她似乎有一种预感在,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将军!前线探子来报!”
“有何消息?”
宁信则自无尽的公文舆图中抬起头,他眼窝深陷,眼周一圈青黑,显然已有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
“匈奴内部止戈,意图连横北羌。”
“下去吧。”
宁信则面色如常,似乎只是听到了一个寻常消息,但在他身边的宁淮显然将这不动如山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急忙取过舆图细细查看,面色凝重。
“父亲,若匈奴和北羌当真联合,我等该如何?”
“那我等与北地亦可联合抗敌,匈奴与北羌貌合神离,哪能真心合纵?”
宁信则放下手中的文书,出门缓缓登上城墙,宁淮则紧跟于后,他们的院落竟就位于一座烽燧脚下,烽火台上时刻打扫,不曾堆积落雪,两人站在烽火台上,遥遥望着无垠天际。
“你祖父这几日总因为打不成仗怄火,确实只要粮草补给不断,又恰逢此时匈奴内乱,确有相当大把握打下。”
宁信则伸手接下一片雪花,但那片雪只存在了片刻就化为一滴冰凉的水,从指缝中漏下,消逝不见。
“可陛下要忧虑的不只是边关,前线还没打起来呢,后院着火又该如何是好。”
“父亲是说这天气吗?确实是冷了些,但应当不甚严重吧。”
说完一阵狂风吹过,寒冷的空气呛入鼻腔,宁淮连打好几个喷嚏。
“但愿是我多虑了,”宁信则慈爱地拍拍宁淮的肩膀,“我们下去吧。”
“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连绵不断,像是要把心肺咳出一般,虞杉也偏过视线不忍心看。
苏如如虚弱无力地倚靠在虞杉身上,面色惨白,姣好的容貌因着病态也显得憔悴,失了几分颜色。